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 简历12

贡献者:恶毒草莓 类别:简体中文 时间:2021-11-30 16:25:47 收藏数:57 评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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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完了,不知怎的我就躺在床上了。床原地没动,但房间却绕着床转起圈来,越转越快。我觉得转得就像我的
Webcor牌唱机,小时候我用唱机听法茨·多米诺,现在我听鲍伯·迪伦和戴夫·克拉克五人组。房间是转盘
,我就是中间的转轴,很快这转轴就要开始扔唱片了。
我睡过去了一小会。醒明白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浴室里,那房间住了我和我朋友路易斯·普灵顿两个人。我不知道
自己怎么会跑到浴室里去的,但幸好如此,因为马桶里满是淡黄色的呕吐物。看起来就像玉米粒,一想到这里,我
马上又开始呕吐。这时我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一股酒气的粘液呕出来,可我脑袋里难受得要命,好像要爆炸
似的。我没力气走路,汗湿的头发粘在眼睛上,我就这么爬回了床上。明天我就好了,我想,随后又昏睡过去。
早上,我胃里好受了些,但胸腹之间的横膈膜因为频繁呕吐而感到酸痛,我脑袋痛得里面突突直跳,就好像满口的
牙都在发炎。我的双眼仿佛变成了放大镜,宾馆窗口透进来的早晨明亮的可恶阳光经过这对放大镜聚光,很快就能
把我的大脑点着。
参加当天安排好的活动——时代广场散步,乘船游览自由女神像,登帝国大厦楼顶——是根本不可能了。散步?我
想吐。乘船?想吐两遍。乘电梯?四倍想吐。上帝啊,我几乎动都动不了。我找了个很弱的借口,那天大多数时候
就赖在床上了。傍晚的时候,我感觉略微好了些。我穿好衣服,沿着大厅偷偷溜到电梯口,坐到了底楼。我还是什
么也不想吃,可我觉得我可以喝杯姜汁汽水,抽根香烟,买份杂志看看。结果我赫然发现大堂里坐着看报纸的那位
不是别人,正是厄尔·希金斯先生,即老白球。我尽量想静悄悄地从他身边经过,但是没有得逞。我从来礼品店回
来的时候,发现他把报纸放在腿上,正看着我。我心里一沉。这下我又惹校长的麻烦了,也许比我上次《乡村呕吐
》那事闹得更大。他叫我过去,这时我发现了件挺有趣的事:希金斯先生其实人不错。那次我的搞笑小报他反应那
么激烈,也许是因为玛吉坦小姐坚持要严肃处理。再说我当时才十六。而我第一次宿醉醒来时已经快十九岁,被州
立大学录取,这趟全班出游结束之后还有份纺织厂的工作在等着我。
“我听说你生病了,不能跟其他同学一起参观纽约,”老白球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说是的。我生病了。
“错过今天的活动是你的遗憾,”老白球说,“现在感觉好些了?”
是的,我觉得好多了。也许是肠胃炎,那种急性感染,一天就好。
“我希望你不要再染上这毛病了,”他说,“至少这趟旅行中不要。”他又盯着我多看了一阵,目光仿佛在问我是
不是明白他言下之意。
“我肯定不会再犯了,”我认真说道。如今我算是知道醉酒的感觉了——一种模糊的快意翻涌,一种比较清楚的认
识,发现多半的意识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肉体,像科幻电影里的摄像机一样拍下一切,然后就是难受,呕吐,头痛。
不,我不会在染上这毛病了,我对自己说,这趟路上不会,以后也不会。一次就够了,为的是知道这东西到底怎么
一回事。只有白痴才会再做第二次实验,只有神经病——受虐狂神经病——才会经常酗酒。
第二天我们去了华盛顿,路上在阿米希人居住区稍作停留。停车场附近有家卖酒的商店。我进去看了一圈。虽说宾
夕法尼亚州的合法饮酒年龄是二十一岁,我当时身穿仅有的一套好西装,还有外公的旧黑大衣,可能看上去足有二
十一岁——事实上,我很可能看上去就像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年轻犯人,个子高大,很饿,很可能脑子还不大正常。
店员没让我出示身份证件就卖给我五分之一瓶四朵玫瑰牌威士忌,等到我们停下来过夜的时候,我又喝醉了。
大约十年之后,我跟比尔·汤姆森一起在一家爱尔兰式酒吧里。我们有太多事值得庆祝,其中重要一件就是我第三
本书《闪灵》的杀青。这本书说的恰好是一位酗酒的作家,以前也做过教师。当时是七月,是全明星棒球赛的日子
。我们计划吃一顿把菜都摆在热腾腾的蒸汽保温桌上的老式晚饭,然后去喝个烂醉。我们先在吧台上喝了两杯,然
后我开始念墙上的标语。其中一句是“在曼哈顿就要畅饮曼哈顿”,还有一句说“星期二买一送一大优惠”,第三
句说“工作是饮酒阶级的恶咒”。这时我发现在我正面前的一条标语:“晨间特惠!伏特加鸡尾酒周一到周五8-
10点每杯一元。”
我示意吧台服务生过来。他走了过来,秃头,灰衣,可能就是1966年卖给我第一瓶酒的那个人。可能真的是他
。我指指那条标语,问:“什么人会一大早八点五十分跑来喝伏特加配橙汁?”
我对他微笑,但他没笑。“大学男生,”他回答道,“就像你。”
33
1971或者72年,我妈的妹妹卡洛琳·威莫死于乳腺癌。我妈和艾瑟琳姨妈(她跟卡洛琳是双胞胎)一起乘飞
机去明尼苏达参加她的葬礼。那是我妈妈二十年以来头一次坐飞机。在回程飞机上,她所谓的“私处”突然开始大
量出血。虽然那时她早就过了绝经的年纪,可她对自己说那只不过是最后一次例假来潮。她在那架颠簸的环球航空
公司喷气式飞机的小厕所里,用棉条塞住止血(堵住它,塞住它!就像苏·斯奈尔跟她的朋友们喊的那样),随后
又回到座位上。她没跟艾瑟琳说起,也没告诉戴维或者我。她也没去里斯本找乔·门德斯看看,这位大夫不知多少
年前开始就一直是她的全科医生。她什么都没做,就像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一贯的作风:自力更生不求人。有那么一
段时间,一切似乎都挺正常。她享受工作,身边有朋友相伴,四个孙儿承欢膝下,戴维家两个,我家两个。后来一
切就不再正常。1973年的八月,她做了个手术剥除几条严重曲张的静脉血管,随后的一次检查发现我妈得了子
宫癌。奈丽·露丝·皮尔斯伯里·金,这位女士曾把一碗果冻翻倒在地,后来索性在果冻上跳起舞来,旁边两个儿
子看得热闹,笑翻在地。我认为,她实际上是死于尴尬难堪。
结束的日子是1974年的二月。那时候《魔女嘉莉》的一部分版税已经到了手,我得以帮忙付了部分医药费用
——至少这点我不遗憾。而且她最后的时刻我陪在身边,,留在戴维和琳达家后面一间卧室里。前一天晚上我喝醉
了,但还好宿醉不太严重。任凭谁守在母亲临终的病榻旁的时候,总不希望宿醉得太厉害。
早上6点15分戴维叫醒我,隔着门轻轻说,他觉得妈妈可能快不行了。当我赶到主卧室,见哥哥坐在母亲床侧,
替她拿着一支Kool牌香烟让她抽。她拼命喘一阵,再抽一口烟。母亲当时意识很模糊,眼睛看看戴维看看我,
然后又转向戴维。我挨着戴维坐下,接过那支香烟,把她送到口边。她伸着嘴唇含住过滤嘴。床边一堆眼镜把一本
《魔女嘉莉》的校样映射出许多投影。在她去世前一个月左右,艾瑟琳姨妈曾经把故事读给她听过。
妈妈的目光看看戴维又看看我,转向戴维又转向我,转向戴维又转向我。她原本体重有一百六十磅,如今消瘦得只
有九十磅,皮肤泛黄,还紧绷着,看上去就像墨西哥死神日大街上巡游的木乃伊。我们轮流替她举着香烟,直到香
烟烧到过滤嘴,我才把它掐灭。
“我的儿,”说完,她又陷入了沉睡抑或是无意识的状态。我头痛,于是从她桌上许多药瓶里挑了两颗阿司匹林吃
下去。戴维握着她的一只手,我握着另外一只。被子下面躺的身体不是我们的母亲。而是一个挨饿畸形的孩子。我
和戴维抽着烟,聊了几句。我不记得他说过些什么,只记得前一天夜里下过雨,气温下降,早晨满大街都是冰。我
们听得到她每次沉重刺耳呼吸声的间歇越来越久。最后不再有呼吸声,就只是间歇。
34
我母亲葬在西南角公理教派教堂外面;她生前做礼拜的卫理公会教堂因为天气寒冷闭关了,那里也是我们兄弟长大
的地方。我念了悼词。我觉我完成得还不赖,醉成那副德性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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