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亮真好

贡献者:头顶胖次的superman 类别:简体中文 时间:2015-04-18 14:56:05 收藏数:16 评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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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亮真好,满月。北山的那只狼要是还在,又该叫上半夜了。我一边踱着步,一边想着。
我爱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沿着山梁慢悠悠散步,让流水般的月光洒在我身上。月亮又大又圆,
有些暗暗的癍痕,仿佛山峦的形状。我不知道那里是否也有一只老虎正散着步,不知道他是否
也会望着一轮明月出神,象我这样。我是一只西伯利亚虎。妈妈说老虎是世界上最美的动物,
而我们西伯利亚虎是所有老虎中最大,最凶猛,也是最美的。遥远的西伯利亚是我们的故乡,
那里的冬天非常冷,寒天冻地,漫天飞雪,老虎身上的毛也被染成白色。我常常想象自己站在
茫茫雪地,浑身银白,和月亮一样白。我只能想象,我们这里很少下雪。偶尔下一回,也就是
飘几片雪花,落到身上便不见了。只有月亮,今晚这样的月亮,把银辉洒向山冈的时候,才能
把我的身体染成白色,西伯利亚的白色。到处都有月亮。妈妈那里有,这里有,西伯利亚应该
也会有。妈妈说月亮只有一个,我不相信。我想月亮大概和老虎一样,一个山头一个吧,当然
他们的山头要大得多,和天空一般大。我慢慢的走着,四周一片寂静,夜幕下的一切仿佛都睡
着了。其实一切都还醒着。狐狸等待着兔子,毒蛇正爬向鸟窝,蜘蛛在草叶子底下结网,野鼠
在树洞里盼着天明。黑夜的森林是危机四伏的。月光下,只有我在悠闲的散步。作为一只老虎
——而且是西伯利亚虎,我很幸运,不需要为吃或者被吃担心。我从不惧怕什么,除了人类,
——当然不包括正从我眼前匆匆走过的那个。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有的很厉害,有的却很弱
小,区别在于有没有一根乌黑的枯树枝。这树枝会发出很大的响声,隔老远就能杀死飞鸟和野
兽,甚至,我们老虎。妈妈说那叫枪。猎人才有枪,赶路的人没有。他好象在躲避着什么,急
急慌慌的,不停的回头张望。大概是月光太亮的缘故,他忽然看见我,尖叫一声,抱着身旁一
棵树不住的发抖。他也许是想用这奇怪的动作来吓退我吧,我想,妈妈讲过很久以前一个叫黔
的地方的一头驴子也做过同样的事情。虽然那头驴子的下场十分不幸,我却佩服他有勇气,敢
和比他强大得多的对手抗衡。要知道,这在我们老虎,也不是总能做得到的。我晚餐才吃了一
只羊,现在还不到宵夜的时间,而且我从不吃人。也有吃人的老虎,但我不是。我看了他一眼
,转过头走开。身后立刻响起一阵沙啦沙啦,象兔子在草丛中奔跑的声音,一直传到密林深处
。如果我能让他知道我不会吃他,也许他不会跑得这样急,也许会停下来和我一起欣赏这无边
的月色,我不无遗憾的想。我知道除了老虎之外,人是唯一能欣赏月色的动物。妈妈说人会做
一种叫诗的东西,常常把月亮也做到诗里面去。也许是别处的月亮吧,这里的月亮还好好的在
天上。不过以一只老虎——特别是西伯利亚虎的直觉,我觉得诗是一种好东西,象野猪,象野
山羊,象月光,还象……蔷薇。蔷薇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每次我走过花丛,都要伸出鼻子去
嗅,那淡淡的香气飘进鼻孔,象一根细草在里面轻轻的挠。如果有一位诗人看见这样的情景,
也许会拿我们一起来做诗。我们,猛虎和蔷薇。我不讨厌人,却讨厌猎人。并不因为那把枪—
—当然我也不会拿我美丽的虎皮冒险,走进它的射程之内,——而是因为猎人总有一股烂泥的
味道,很久没清洁身体似的。也难怪,他们的舌头太短,脖子也不灵活,够不到身上。有时他
们还会散发出一种奇奇怪怪的气味,很象苹果沤烂后流出的水的味道,熏熏的很难闻。妈妈说
那叫酒,人类的最爱。人类的爱好够怪的。妈妈真是无所不知,我无法想象一只老虎会知道那
么多关于人的事情。她给我讲起过动物园,各种各样的动物关在那里给人看,其中也有老虎。
我怀疑她很可能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尽管我这样想,却从没问过她,直到我离开家时也没
有。成年老虎必须独立生活,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母亲和儿子。那晚我默默走下山冈,不用
回头也知道她站在那儿望我。走出很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我回过头去,只
见那片熟悉的山林隐在夜雾里,灰茫茫的望也望不透,顶上照着惨白的缺月。受惊的鸟群忽喇
喇飞起来,直飞向远处深暗的天空。我走到这个盛开着蔷薇花的山冈,住了下来。这里很安静
(除了北山有只狼常在月圆之夜哀嚎),食物充足,是个安家的好地方,尽管有个猎人常在山
上转悠——但哪里又没有猎人呢?说实话,这个猎人并不让我讨厌,他身上没有烂泥味和烂苹
果味,也不象别的猎人带着一条可恶的汪汪叫个不停的狗。他常常掏出个有许多孔的亮闪闪的
乌龟壳,坐在石头上一吹就是好半天。我怀疑那声音是用来引诱老虎的,因为我听了就不想走
开。我知道他想杀我,杀死一只老虎对猎人来说是一种荣誉。我不想杀他,杀死一个人并不是
老虎的荣誉。他要想取得他的荣誉可不那么简单,我发现他永远在他发现我之前,我常在他看
不见我的地方看着他。一只年轻强壮的西伯利亚虎,是绝不会倒在猎人枪下的。不过我也常想
,既然死亡谁都不能避免,和在山洞里呻吟着老死相比,这样的死法倒也干脆利落。有一天将
近午饭的时候,我象往常一样走到山坳里去,那里野兽比较多。我伏在草丛中,盯着前方的一
群鹿,拿不定主意该吃哪一只。鹿群忽然散开,一个人走了过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类,身
材小小的,裹在一大团柔软雪白的东西下面,长长的黑发直垂到腰间。我猜那一定是一个雌性
的人,按照人类的说法,一个女人。她侧对着我走过,提着一个很象鸟窝的东西,里面装了许
多蘑菇。我心里动了一下,我觉得她很好看。许多动物都很好看,人也是,没带枪的时候。林
子里没有风,阳光透过树影洒下来,象落了一地金色的蝴蝶。她一路走,金蝴蝶便一路跃起,
从她的身上,脸上掠过。蝉在鸣,蟋蟀在低唱,空气中飘着树叶,草和野花的清香,还有女人
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的味道,象蔷薇。一股浓重的腥骚味涌进鼻孔,我的心紧了一下,向女人
身后望去。一头狼出现在草丛中,北山那头狼。怪了,他从不到南山来的,有我在他不敢。女
人毫无察觉,狼一步步的向她逼近。我有些犹豫,按说我不该打扰一头饥饿的狼享用他的美餐
,但是狼侵犯了我的领地,还有,也许是更重要的,我不想看到一个散发着蔷薇般芳香的身体
被肮脏的狼爪撕裂。这种念头对一只老虎来说有点奇怪,但眼看狼就要扑向猎物,不容我再多
想。我虎的一下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草叶,便要纵身窜出。这时只听一声枪响,狼应声而倒,
女人吓得直叫。另一端的草丛里钻出了猎人,枪口还冒着烟。我心里松下来,悄悄走开了。今
晚真安静,月圆之夜听不到狼嚎,我还有点不习惯。我不讨厌狼。狼身上总有一种悲凉的气息
。当他对着月亮长嚎的时候,那凄厉的乌咽声一阵紧似一阵,象冬夜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刮来,
每一对醒着的耳朵都为之怵然。每次我听见狼嚎,心中就会涌起一种特别的味道,寂寞的味道
。老虎喜欢寂寞,喜欢互不干扰的生活。但是在这样的月夜里,寂寞便会格外的重,让我也想
和狼一样的嚎叫,把那沉重的寂寞从心里撵走。我抬头望着月亮,深深的吸气,让寒冷的空气
涨满胸膛。嗷——欧——,雄浑的虎啸冲天而起。不是我,虎啸从北山传来。我明白那头狼为
什么到南山来了。可怜的狼。我迅速跑上山顶,向北山望去。北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山顶没
有树,光秃秃的岩石被月光照得雪白。一只虎的侧影,逆着月光,立在岩石上一动不动,象是
塑在那里一般。那冷峻的身影让我感到一阵寒意。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吗,在月光下?嗷——欧
——,吼声从我的喉咙里冲出,回荡在夜空。那只虎转过头来朝向这边,看不清脸。我们久久
的对视着。月亮渐渐落下去,夜色更加沉了。一只鸟在林子里叫起来,偶——喽喽喽喽喽……
偶——喽喽喽喽喽……天亮时我正在窝里睡着,梦着西伯利亚。我最近常常梦见西伯利亚,梦
见望不到边的雪原在天底下伸展,灰白的天空里闪耀着变幻无穷的北极光。老虎在雪地里散步
,狼群在追逐驯鹿。驯鹿呦呦的叫声从天边传来,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好象……猎人那只乌龟
壳的声音。我忽的醒来,那声音就在附近。我悄悄走过去,远远看见前面的树丛中,猎人坐在
石头上吹着乌龟壳,枪放在一边。女人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低着头划来划去。阳
光穿过弥漫在林间的晨雾,斜斜的照着。微微有些风,透过晃动的草叶,我看见遍地盛开的蔷
薇在风中摇摆,女人的长发也飘了起来。如果我是诗人的话,也许会做一首诗。诗里面有女人
和猎人,有蔷薇和乌龟壳,还有我,西伯利亚虎。当然不会有那把枪。也许我不该离它这样近
,但我无法相信在这样的一幅景象里,还会有杀机潜伏,直到看见我的邻居从草里探出头来。
我紧张起来,眼睛直盯着他。他也是一只西伯利亚虎,身材和我几乎一样大,魁伟雄壮。这经
验丰富的猎手,选在下风处发起攻击,连我也没有闻出他来。他无声的走向那两个人,带着一
股诡异而阴森的气息,死亡的气息。怒气在我的胸膛里搅动,心在砰砰的跳着。他侵犯了我的
领地,侵犯了我的尊严,更可恶的是,他打断了我做诗的情绪,打断了一种我也说不清是什么
的东西,象月光,象蔷薇,象……得给他一个教训,得让他知道身为西伯利亚虎,不该只对食
物感兴趣才是。我不再犹豫,大吼一声猛窜出草丛。女人吓得直不起身,尖叫着爬向猎人,猎
人跳起来,急急忙忙伸手去拿枪。在他们身后,闪着一双凶狠的兽眼,里面满是傲慢和挑衅。
我怒吼着扑向那双眼睛,心跳得快要炸裂,浑身的血都沸腾了。眩目的阳光在眼前跳跃,灌木
丛飞速的向两旁躲开,风在耳边猎猎的吹响。我在野草和蔷薇之上飞奔,用一只西伯利亚虎最
优美最雄健的姿势,一次次纵跃飞腾。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已经飞了起来……轰!雷声在
脑子里炸响。恍恍惚惚间,我看见一群野鸽子从树顶飞向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快,越来越
多,象血在空中喷涌,满天都是殷红的血花。风吹起来,血花渐渐散了,变成纯白的雪片,纷
纷扬扬的撒下来,漫山漫野的撒着,天上地下一片耀眼的银白。雪地上,我还在不停的奔跑,
我知道我已回到故乡——西伯利亚那冰寒的雪原。血红的蔷薇在雪地里怒放,月光在头顶满满
的照着,我的全身都变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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