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若是这般任性倒还能够忍受，我还听过比这而更令人悲愤好几倍的他们干的的缺德事儿。
我的家里有个十坪左右的茶田，虽然地方不大却是个令我心情舒爽的向阳处。由于家里小孩过于吵闹，无法睡觉或
太无聊、身子不爽的时候，我都照例来着修身养性。那是十月份的一个晴天，午后两点左右，我吃了饭，睡了舒服
的一觉，之后出来运动，顺便来到了茶田。我一边在树根下一颗颗地闻着，一边来到了西边地杉树篱笆处。
到这才发现一只压到枯菊还酣睡于其他地大猫。他好像对于我的靠近全然不知，又好像是知道却满不在乎，只是拖
着长长地鼻鼾声，横着身体沉睡，潜入别人家地庭院内，还能镇定自若地呼呼大睡，这不由得使我对其胆量暗暗吃
惊。那是一只纯黑地猫。午后地太阳吧透明地光线洒在他的皮毛上，让我觉得那闪闪发光地绒毛里似乎燃起了无形
的火焰。他有着猫中大王的壮硕体格，比我大一倍。我怀着赞叹和好奇的心情，全然忘却了距离、径直地伫立于其
面前，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就这这时，原本静悄悄地十月微风轻轻地摇动了杉树篱笆上方地梧桐树枝，两三片
树叶吧嗒吧嗒地落到了枯菊丛中。大王猛然睁开了眼睛，我至今还记得那眼睛，远比人类珍视的琥珀还要美丽闪耀
他连身子都没动，只是从双眸深处投射出炯炯的光芒到我的小额头上，说到：“你小子是什么东西？”虽说是大王
可说话却是如此粗鄙，但是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连狗也惧怕的力量，所以我也甚是恐慌，琢磨着若不回答他恐怕是
凶多吉少了，于是竭尽所能的强装冷静，回答道：“我是猫，名字还没有。”但那时我的心脏确实比平时要更剧烈
地跳动。他极其轻蔑且若无旁人地说：“什么？不过如此，看你瘦的。”他说还也是大王似的气焰十足啊，一看就
不是良家的泛泛之猫。不过，看那一身发亮的肥胖状态。似乎平日里吃的很好，看来过的是阔绰生活啊，忍不住问
到：“如此说来，您究竟是哪位？”他得意的说：“俺是车夫家的大黑。”车夫家的大黑是附近闻名的凶猫，和车
夫一样，强悍却毫无教养，所以与谁都并无交往，成为大家都联合起来敬而远之的目标。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替
他脸红，与此同时又萌生一丝轻蔑之念。我想要测试一下他的无知程度，于是有了以下的对话：
“车夫和教师究竟哪个比较厉害？”
“当然是车夫了，看你小子的主人，就是个皮包骨而已。”
“大概就是因为在车夫家里，你才如此强壮。看起来在他家能吃到美味啊。”
“什么？俺啊，无论去哪里吃吃喝喝都不成问题。你小子也不要天天在这茶田里打转，跟着俺后面，一个月保证
把你肥的别人认不出。”
“那以后就仰仗您了啊。但是我这教师家可比车夫家大啊。”
“蠢货，房子再大，能当饭吃吗！”
他火冒三丈，像紫竹削成般的耳朵抽动着，粗暴地站起来走开了。
我与车夫家地大黑成为知己就是由此开始的。
从那之后，我也多次与大黑邂逅，每次见面他都得意洋洋地吹捧车夫。而之前我提到地那件缺德事儿，其实也是
从大黑那里听来的。
一天，我和大黑照例在茶田里闲聊，他还是翻来覆去地吹嘘着自己的那点旧事，说得就像新闻一样。而后我质问道
“你小子到现在有抓过几只老鼠吗？”听到这个问题，我还是觉得有点羞耻的。论知识，我定是强过他甚多，
但也深知腕力和勇气还是无法与其相比的。况且事实就是事实，我也不能歪曲，于是回答道：“实际上一直想，
但是还没抓过。”大黑那由鼻尖猛然翘起的长须哗哗地颤抖着，大笑了起来。
正因为他比较自大，难免有短处，若是能用喉咙发出噜噜地声音，来表示对他“壮举”的钦佩和洗耳恭听的话，
他就会很容易被控制。自从和他走得比较近以来，我就发现了这个秘诀。我深知，如果为自己辩护，情况就
会越来越糟，那样九年太愚蠢了。倒不如索性让他大讲特讲自己的丰功伟业，敷衍几句话搪塞过去了。
于是，我温顺地奉承：“您这么高地辈分，肯定捉过很多吧、”果不其然，他在围墙洞里洋洋得意地回答：“
倒也没有很多了，就三四十只吧。”接着还说到：“一两百之老鼠，我自己也是没有问题的，但要是黄鼠狼那玩意
儿我可应付不来，之前吃过一次大亏。”
我附和着：“啊？真的吗？”大黑的眼睛时睁时闭，说：“那是去年大扫除的时候，我家主人拿着石灰袋子刚要
进外廊的下面，一只大黄鼠狼蹿了出来，仓皇而逃。”“啊？”我故作惊讶。“黄鼠狼不过是个头大一点的老鼠
罢了。我顺势追着这畜生，终于把它赶进了臭水沟。”听到这，我马上为他喝彩，：“做得真棒。”但就在我
匍匐前进跟在那家伙后面的时候，他竟然崩出个屁来，那味道臭的啊。打那以后，我出门找吃的时候，一看见黄
鼠狼，就会犯恶心。”说到这，他好像还能闻到去年的臭气，前爪在鼻头又摆弄几下。甚至我都觉得他有些可怜
了，想给他提提气，“不过，若是老鼠的话，被你瞪一眼就呜呼哀哉了吧。抓鼠能手，您都出名了，就因为老鼠
光吃老鼠了，才如此发福，又神采奕奕的吧。”这话本是想讨好他，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大黑叹了一口气，说：
“想想都觉得没意思，无论这么努力抓老鼠，也不能向人类似的，活得那样滋润。人把猫捉老鼠都交给了警察，
可警察也不知道是谁捉的。捉一只老鼠给五钱，拜我所赐，我家主人已经攒了五十钱了。可是也没见他给我添点
好吃的啊。人类啊，就是徒有其表的小偷。”没有文化的大黑竟然懂得这个道理，我不禁心生怒气，汗毛倒立，
于是，应付他几句便回家了。
这时我下定决心不捉老鼠，也不当大黑的喽啰，也不去捉老鼠以外的其他猎物。与其享用美味，倒不如多睡一会儿
来的舒服。可见，这猫住在教师的家里，也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不当心的话，可能迟早也得得胃病吧。
提到教师，我家主人最近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原来自己对水彩画并没有什么天赋。十二月一日得日记中他写了
这样的话：今天开会才初次遇到了某某人，都说那人生性放荡，今日一见果然风流倜谠。与其说他是因为女人
缘好才放荡，倒不如说是他非放荡不可更为贴切。据说他妻子是艺妓，真是令人艳羡。原来，骂人风流之人，大都
没有风流得资格。而且自认风流得人，也无资格去风流。这些明明都并非不得已，只是强行那样做，我画水彩画
一事也大是如此，不忧虑成就如何，只要自认为是行家就可以了、如果去酒馆喝喝酒、会会艺妓就成为花柳玩家
这一理论成立的话，那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说我是个相当杰出的画家了。但我这水彩画还是不要画了吧。同样的
道理，与一个愚昧的行家相比，刚出大山的乡巴佬还要高级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