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第5章)

贡献者:一诺千金2019 类别:简体中文 时间:2024-02-22 10:34:58 收藏数:7 评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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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雪下的世界(2)
殷果发现,他打得是9球,就是自己的比赛项目。
“这是一个业余爱好者,”苏薇指着林亦扬的背影,轻声和殷果耳语,“贝瑞说,他在挑战这里的一个地区赛冠军
。”
殷果轻点头,原来是业余爱好者。
贝瑞在说,苏薇在转述:“而且这个区域冠军,已经在这间球房拿过三场胜利了。这里是他的福地,贝瑞还说,三
千美金太草率了。”
殷果不了解这里的赌球金额,没吭声。
三千美金确实不是小数目。
林亦扬自己拿着橘色球,递给对方的是黄色球。
殷果知道他们马上要争夺开球权了。
他和那个区域冠军走到球桌的一侧,各自把球放到发球线上。
四周安静下来。
殷果和苏薇也不再轻声交谈。她们两个都很清楚,在九球上,开球权很重要,拿到会赢面大很多,所以两个选手一
开场,要夺一次发球权。
规则很简单,两个人要在发球线一起击球,各自的球撞击到对岸后,反弹回来。谁的球停下时,离自己最近,谁就
赢。
在满室的安静里,两下轻微的撞击声。
两颗球几乎是同一时间滚出去,在蓝色的球桌上划出一条笔直的轨迹,齐齐撞上对面球岸,匀速反弹回来。
两颗球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殷果盯着它们,她已经差不多知道结果了——
慢慢地,慢慢地,林亦扬的橘色球超过对方的黄色球。那颗球滚到林亦扬的身前,贴着球桌边缘停了下来,不多不
少,贴上球岸,没有比这个再近的距离了。
黄球也在掌声里,停下来,仅仅落后了1cm。
在1cm的鸿沟面前,林亦扬赢了。
“谁来做裁判?”林亦扬拿起白球,放到发球线上。
“我,我来。”贝瑞主动请缨。
他本来是奔着区域冠军来的,看完林亦扬这漂亮的一击后,情绪更加高涨。
他来做裁判,他来保证公平,其实是更想确信,林亦扬刚刚是不是侥幸一击。
球桌上有一盏偏低的长照明灯,在蓝色桌面投下柔和的白光。光照得很低,低到只能照亮他腰以下的位置。贝瑞很
快将球码放好,在球桌上摆出一个漂亮的菱形。
他换了绿色巧粉,涂抹着杆头。
在球桌一侧,俯下身子,视线落到了白球上,杆头对准。一击而出。
在球落袋的同时,他人已经绕到台球台子右侧,跟上了下一击,又有球落袋。殷果刚看到落袋,他再次换到下一个
位置,快速击球。
这是要打快球?
一般大赛上,很少有人会打快球,因为都是关乎职业生涯和世界排名的比赛,要稳扎稳打。反而在球房里会有机会
碰到打快球的高手。
有的人就是追求快、漂亮,但对走位和准度要求就很高。
越快,越要准。
九球和中八不同,永远只能击打球桌上号码最小的一个球。
1号球、2号球、3号球……
到最后,台面上剩下7、8、9三个球时,他以白球撞击7号球,让7号球撞上9号球,两颗球竟然先后落袋。
这一局结束的掌声响起。
在九球比赛里,谁能最终打进9号球,谁就是赢家。
他赢了。一杆清台。
她紧盯着林亦扬的背影,看着他,再次用巧粉抹杆头。
如果不打快球的话,在正式比赛上,每一杆都很重要,每一杆都要上巧粉,这是为了稳定心神,也为了下一击做足
准备。
而今晚不同,这更像是一场表演。
“现在还来得及,各位,”这次不是林亦扬在邀约了,是兴奋的贝瑞,他在笑着用英语说,“我们还可以加注,一
共有十五局。不要错过,各位。”
大家笑着,纷纷加注掏钱。
林亦扬的第一局征服了在场所有的陌生人,包括那个区域冠军。也许在之前,他还是这间球房,和这个地区蝉联的
冠军,今晚,恐怕是一场可怕的对战了。
……
“他真像专业的。”苏薇轻声感叹。
最后,他越打越快。
杆杆到位,球球落袋。没有任何失误,零失误。
你完全没见到他停顿、瞄准,全都没有,只有球不停落袋,他不停换到下一个位置。这是殷果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有
人全程打快球,观赏性和爽感,真是无法形容。
第十局,9号球在众人注视下,被击中,直接落入底袋。
林亦扬站直了身子。
没有打完十五局,已经拿下了今晚的赌局。完美结束。
那个坐在台球椅上,看完最后一局的区域冠军,站起身,对他伸出右手,笑得十分开心,这是遇到对手的酣畅淋漓
之感。输得心服口服,自然没有任何怨言。
“很荣幸。”林亦扬一手撑着球杆,和对方握手。
对方重重拍了拍他手臂侧:“年轻人,告诉我,今年的全美公开赛上有没有你?你一定报名了对不对?”
林亦扬笑着,摇了摇头,他把球杆物归原位,放到了球杆架子上。
和这些职业选手不一样,他哪怕是来赌一局数额如此巨大的桌球,都没有带自己的球杆来,只是用了球房提供的公
共杆。
球房老板笑吟吟地递给他一块毛巾,附赠,一杯热水,这是林亦扬刚刚在最后一局前,和老板要求的。他渴了。
林亦扬握着杯子口,喝了小半口,润了润喉。他在身旁几个老美里,一直低头在喝水,看来真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缺水严重。差不多,喝了有小半杯后。他抬起头,似乎刚刚才看到殷果一样地,将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兀自一笑
:“Hi.”
她本来是要等林亦扬喝完水,再上前招呼,猛地被他抢先了,倒显被动了。
“Hi.”她轻挥右手。
因为紧张看球,长久没说话,嗓子还有点哑。
不觉清了清喉咙。
“你们认识?”苏薇惊喜地问殷果。
“你们是朋友?”输球的区域冠军也同时问林亦扬。
“刚认识不久,”林亦扬把水杯搁到台球椅上,认真看她,用英文对在场八卦兮兮的众人说,“我倒是很希望她把
我当朋友。”
……
“当然,”殷果在大家目光灼灼当中,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在承认错误一样,态度端正,语气诚恳,“我们一直是
朋友。”
林亦扬被她的较真逗笑,换回中文:“开玩笑的,不用当真。”
殷果也松了口气,用中文回说:“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人。”
林亦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很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黏成半截的便签纸,递给区域冠军,告诉对方,这是同学的账
号,输得钱打入这个账号就可以。
区域冠军欣然接过,笑呵呵地表示,自己会攒钱,等着和林亦扬再赌一局。
“应该没下次了。”林亦扬说。
对方没当真,拍拍他的肩:“这里随时欢迎你。”
人群很快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球台旁,因为林亦扬的这一场精彩的赌局,都被调动起了打球的心情。没多会儿,
全都热火朝天地拉开了今晚的大战。
只有他们这里是安静的。
殷果把苏薇介绍给林亦扬:“苏薇,和我一起来的。”
林亦扬点点头。
他递了一张钞票给服务生,低语了一句。没多会儿,服务生端着两杯饮料过来,他拿起来,递给殷果和苏薇。
苏薇道谢后,被贝瑞拽走,去开了一局,边走还在边回头道谢。
殷果独自留在这里。
她咬着吸管,坐在林亦扬这张球桌的旁边、靠墙的台球椅上,两只脚踩着椅子下的横栏,在看旁边一桌的战局。
忽然察觉到林亦扬身边没人了,回望了一眼,对林亦扬笑了笑。
林亦扬靠在台球桌旁,在玩着一个白球。
安静。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独处,没有孟晓天在场。
他把手里的白球放到开球线上:“怎么跑这么远过来?”
他知道殷果旅店的位置,自然也很清楚,她的旅店离这间球房很远。
“刚刚和你说话的贝瑞,是他带来的,我听说今晚这里有很多参赛选手,过来看看,”殷果想了想,又解释说,“
我报名参加了全美公开赛。”
林亦扬点头。其实他知道。
从第一天在酒吧,看到墙角的三个行李箱上摆着一个球杆盒,林亦扬就知道姐弟俩是为了公开赛来。暴雪天带一个
定制球杆躲在酒吧里,只会是这个理由,这个身份。
只不过那时,他以为球杆是弟弟的。
殷果看他不说话,继续咬吸管。
心里有好多疑问,但不太熟,还没习惯像朋友一样闲聊,只好憋着。
林亦扬一个个从袋子里掏刚才自己打进去的球,放到球桌当中,将九颗球摆成了菱形。她以为他想重新开一局,没
想到他只是想把球桌整理好。
等所有搞定,他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防寒服:“你那个朋友,和你住同一个旅店?”
他用目光指苏薇。
苏薇正在俯身,瞄准她要击的那颗球,在远处、靠门边的台桌旁。
“不是一家,但离得不远,”她也想到了要回去的问题,“不过她今晚住在法拉盛,男朋友家,估计我要自己回去
了。”
林亦扬已经穿好了防寒服,拉上拉链:“我送你回去。”
送我?
“你顺路?”
应该不会,头一晚打车,司机明明都说了他送殷果他们去旅店,去皇后区是在绕路。
“我一个男的,多晚回去都没关系,”林亦扬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你不一样。”
是挺晚了。好友也严肃警告过她,在纽约除了住曼哈顿,她一个女孩晚上千万不要单独外出。因为知道殷果每天要
在球房练球到天黑,还叮嘱她,要孟晓天每天去接她回旅店。
可这里离旅店太远了,又让他绕路送自己?
吃人太多恩惠,不大稳妥吧?
殷果还在纠结。
“又怕我把你卖了?”林亦扬开她玩笑。
“不是,没有,”殷果摇头,“是不想一直麻烦你。”
“应该的,”他说,“我是男的,在送女生回家这件事上,没什么好推脱的。”
林亦扬没给她多考虑的机会,指了指殷果堆在旁边台球椅的衣服和包,意思是让她穿上,自己则直接替殷果拿起了
球杆桶,拎着,走到前台,和老板结账。
老规矩,谁赢了球,谁结球桌租金。
殷果也来不及多考虑,把杯子还到吧台那里,去和苏薇打了个招呼,穿上羽绒服,拎着包,跟上推门而出的林亦扬

十五局不到的时间,外头竟然已经下雪了。
“我约个车,等一下,”殷果从羽绒服口袋里掏手机。
“来这么久了,还在打车?怎么不坐地铁?”
“我去年来,坐错了好几回,后来就不敢随便坐了。”她也郁闷。
殷果也苦闷,其实她旅店门口就是地铁入口,按理不用一直打车的。可她一想到地铁,就有心理阴影。
这里的地铁上百年历史了,很多车厢都十分破旧,她不怕脏,而是怕地铁车厢里没有电子显示屏,因为不是母语报
站,要全程仔细听着站名。
最惨的是,通常这种破车厢,报站喇叭也经常坏。
一旦没了广播提示音,更成了傻子。
她曾经连着两次坐上没有电子显示屏,也没有报站音的地铁车厢,还正好碰上地铁抽风,四站不停,颇有种坐上黑
车要被拉走卖了的感觉……
在漫天的鹅毛飞雪里,林亦扬笑了。
他按下殷果的手机,指了她的帽子:“戴上,我们要走三个路口,至少十五分钟才能到地铁口。跟着我,丢不了。

说完,他把殷果的球杆桶背上,走入风雪当中。
殷果戴上帽子,紧跟上他,好冷啊,手都不敢从口袋里掏出来。
她的靴子不停在一层新雪上踩下新鲜的脚印,跟着林亦扬的脚步。林亦扬本来是在看车况,低头,看到那双小靴子
频率极快地走着,看着就累。
他大步走习惯了,没试过为谁慢下来。今晚,倒是很有风度,减慢了速度。
他一慢,殷果松口气。
她呵着白气,和他一起静默着,走了五分钟。这么安静下去不妥,要找话说。
“你喜欢赌球?”她主动闲聊。
“一般。”
“都是这么大金额的?还是这边喜欢这么大的赌局?”殷果刚才听到数字,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里数额这么大。
林亦扬摇头:“我一个同学和别人赌球,下了重注不敢来,一直求我,求了半个月。”
林亦扬停住脚步,他们这么一会儿,已经到路口了。
面前就是红灯,要等绿灯。
他看殷果这么安静,低头看她:“怎么不问了?”
“我在想,是很好的朋友吧?”
从华盛顿赶到纽约法拉盛,肯定是为了很重要的朋友。
林亦扬摇着头,不算。
“是我想请人吃饭,没钱,”他发现变了绿灯,手按在殷果后背,将她推上人行道,走到了她的右侧,“算是一个
交换条件。”
原来这样,殷果边过马路,边琢磨,他可真爱请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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