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贡献者:止于夏 类别:简体中文 时间:2023-07-15 18:10:53 收藏数:13 评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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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很快蔓延开来,顷刻间将整间卫生院吞没。
所有的罪恶在熊熊烈火中剧烈燃烧。
大火并没有向四周蔓延,烧了卫生院后,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拍打在树叶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场雨下得不是很久,但足够洗去罪恶的污浊。
天空中层云散去,阳光洒落而下,清脆的鸟叫声在林间回荡。
一切如此美好。
***
车子经过大运镇的时候,夏孤江看到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把大运镇包围得死死的,不断有人被抓上车,他们或挣扎、
或唾骂、或求饶……全然没有了早些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们根本不是人,扒开人皮,露出低下的真面目,赫然是一群吸血的蛀虫。
大运镇的动静这么大,自然引起周围其他村镇的注意。
甚至有人开车过来看热闹,不过有军人守着,他们也不敢过来,只远远地看着,几个人凑在一起,对着被带上车的
人议论纷纷。
“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谁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我之前就说高家村突然发财肯定有蹊跷,看吧,现在都被抓了。”
“要我说昧良心的钱就不能赚,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听说是逼女的生孩子,然后把孩子卖了赚钱,现在上头查到了,就把整个村子的人带走了。”
“艹!这么丧良心!”
“大运镇?我呸!我看还是改名叫黑心镇算了,都是自己的闺女媳妇的,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同一时间,夏孤江也远远地啐了一口,踩下油门轰然离开。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上次那条泥泞的道路上。
夏孤寒直接下车往上走,夏孤江这次没离开,而是跟着夏孤寒一起上去。
昨夜里上山的道路还泥泞不堪,今天被太阳晒了半天,水分蒸发了,虽然还是有些崎岖,但好走了许多。
顾晋年走在夏孤寒身边,时不时往夏孤寒身上度点能量过去。
夏孤寒今天的消耗太大了,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温的体温现在又降了下去,触之一片冰凉。
“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夏孤寒转头和顾晋年说道,他知道老鬼关心自己,不会拒绝老鬼的好意。
顾晋年捏捏夏孤寒冰冷的手,没说话。
三人沿着山道走了十几分钟,抵达山顶。
在日光下,三角旗上的花纹更显狰狞,每一只都像是随时会扑出来的野兽,在山风下猎猎作响。
夏孤寒戳了夏孤江一下,“接下来交给你了。”
夏孤江倒没有推辞,他打了这么久的酱油,总要出点力气。他已经看出来这座小山丘是一个镇压法阵,那幕后之人
把鬼胎和生产中丧生的女人镇压在法阵下面,以防她们的灵魂化作厉鬼找他们索命。
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虽然是山顶,但四周还有更高的山,形成合围之势。阴气便容易在此处聚集,石头堆出来的山
丘便是这座山的阵眼所在,每一面三角旗上的花纹都是用鬼胎的血画的,皆是至阴之物。
几相结合,便练成了镇灵阵法,会吞噬镇压一切死魂。
但也正是阴气汇聚之处,被镇压在底下的魂体会变得强大,若有一天破阵而出,将会酿成更大的危害。
夏孤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炼制这么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阵法来镇压那些魂魄。但显然,现在若是把这些魂体
放出来,魂体的怨念还未散去,自会去寻找仇人复仇。
至于怎么破阵……
夏孤江在小山丘周围走了一圈,目光忽然凝聚在石台上。
石台位于山丘的背阴处,一年到头都晒不到太阳,走近了还能感觉到丝丝阴冷窜进骨髓。
就这里了!
夏孤江从怀里拿出七枚铜钱,抛上天空,排列成一把七星铜钱剑。他伸手抓住一端,快准狠地朝石台劈去。
石台很坚硬,铜钱剑碰撞在石台上溅出火花。
但不是全然没用,石台被劈出一道裂痕。
夏孤江在同样的位置又劈了几剑,裂痕逐渐扩大,最后轰的一声,彻底断开。
大量的阴气从断裂出涌了出来,夏孤江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嘎拉拉……”
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先是很细碎的声响,小山丘上的三角旗剧烈抖动,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拉锯着。
突然,一根连接的线断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线都跟着断了。
阴风席卷而来,将所有的三角旗裹挟其中,如绞肉机一般,几息之间,把所有三角旗绞成了齑粉。
“砰——”
“轰——”
石头堆积而成的小山丘应声倒塌,一阵尘土飞扬后,被镇压在阵法下面的魂体终于释放出来了。
鬼胎一个连着一个爬了出来。
女鬼乘着阴气而出。
整个山头似乎都要被占满了。
夏孤寒在这时候动了。
他捏碎装着蛊虫的吊坠,幽绿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散而出,星星点点落进鬼胎和女鬼的眼里、手里。
他们在光点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阴煞之气暴增,便朝着幽绿色光点指引的方向而去。
夏孤寒没有阻止他们。
抓到幕后之人,破坏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正所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总要让他们亲自体会一番被害者的痛苦,才算合了他们造成的因果。山风吹过,带来
一丝丝凉意,夏孤江看着面前垮塌的小山丘,眼里弥漫着一层雾一般的黑。
他刚刚清楚地看见有多少鬼胎从山丘里爬出来,又有多少肚子破了口的女人乘着阴风而出。
这才多少年的时间,裴泽他们那些人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夏孤江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动着,心脏发出剧烈的疼痛,滔天的恨意快要将他撕裂。他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个,
一个尚且有些清醒,一个像是要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夏孤江。”
一道清澈的声音在夏孤江的耳边如惊雷一般炸响,将夏孤江从诡异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呆呆地应了一声,“昂?”
夏孤寒:“走了,回家。”
夏孤江:“哦。”
又一秒,他咧开嘴笑了,“走走走,回家。”
他还是被刚刚扑面而来的阴气影响,差点就陷入厉鬼的情绪之中。
抬头看向夏孤寒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幡然醒了过来。
看来还是修炼不到家,连打个酱油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夏孤寒睨了一眼傻笑的夏孤江,眼底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往一旁的顾晋年身上一靠,“我好累。”
不用其他暗示,顾晋年直接背起他走向下山的路。
夏孤江看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jio啊,真难为你了。”
然后跟上顾晋年的步伐。
上车后,启动车子朝雾州市开去。
***
同一时间,关押着大运镇村民的车开进了高速的隧道里,车内突然暗了下来,只剩隧道内的灯投进来昏暗的光。
村民们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如何,一个个都心怀忐忑,同样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些钱,做出这种事。现在好了吧,被抓了吧,会不会被枪毙还不知道。
车子颠簸了一下,车上的村民不由得往前倾倒,隧道里的灯却突然灭了,黑暗席卷而来。
“啊!!!”
黑暗中不知道谁突然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漫漫,你别过来,别过来!!!”
又有人发出尖叫,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不停地往角落里缩。
漫漫?
漫漫不是这个人的女儿吗?
他们记得,漫漫还是他们高家村第一个考上京市大学的高材生呢。可前年因为受不了被逼生孩子的痛苦,从桥上跳
进奔涌的河流里,最后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为什么害怕?难道是漫漫回来了?
仿佛要回应这些想法,突兀的水声在车厢里响了起来。
“嘀嗒、嘀嗒……”
渐渐的,他们的面前出现一个人,这个人穿着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当年漫漫考上京市大学时,家里给她买了一条
裙子,还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升学宴。那时候全村的人都看到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的漫漫站在人群中,露出羞涩的笑
,眼睛却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大学毕业后,漫漫被家人骗了回来,送到瓦房里,被逼着生了一个孩子后,漫漫穿着升学宴上穿的那件白色碎花连
衣裙,从桥上一跃而下。
现在漫漫回来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浑身滴着水,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漫漫面色很苍白,眼睛黑漆漆的,死死地注视着车里的每一个人。
不止漫漫……
漫漫的身后又出现了几个女人,是他们的女儿,儿媳妇,还有被他们骗来高家村的其他女人。
她们留着血泪,肚子破了一个洞,鲜血不断从肚子里涌了出来。
“爸,我好疼啊。”
“爷爷,为什么要抓我回来?”
“老公,你还爱我吗?”
……
明明那些鬼离他们很远,声音却像是在他们耳边响起一样。他们害怕地闭上眼睛,不想听不想看,仿佛只有这样周
围的一切就会跟着消失。可下一秒就感觉肩膀一沉,不得已睁开眼,发现她们就趴在她们的肩膀上,用那双黑漆漆
的,看不出感情的眼睛盯着他们。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股尿骚味在车厢里扩散,有人四肢并用地爬到驾驶座后面的玻璃那里,重重地拍打着,试图让
前面开车的军人救他们。
驾驶座的人确实注意到了身后车厢传来的动静,他转头看向一旁神情坚毅的男人,“头儿,怎么办?”
男人装作没听见后面的动静,目光直视前方,“不管他们。”
那是他们应该遭受的惩罚,没什么好可怜的。
车子很快出了隧道,阳光落了下来。
车厢后面传来的骚动却还没有平息,男人隐约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认错声。
呵,现在知道后悔了?
之前呢?
等待他们的可不仅仅是噩梦一般的报复,还有法律的审判。
他们一个个罪无可恕,带着他们的噩梦在牢里度过往后余生吧!
***
夏孤寒他们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夏孤寒一回到店里,连饭都不想吃,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马上趴回床上,头刚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夏孤江也累,懒得煮饭,拿出手机点了外卖,在等外卖送到的时间里,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半个多小时后,外卖来了。
他多点了一份,一份自己的,一份给夏孤寒。
“嫂子,”正好顾晋年下来,夏孤江把外卖往顾晋年的方向推了推,“我哥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叫他起来,吃
点东西再睡。”
反正他是没胆把熟睡的夏孤寒叫醒,自然而然把这个任务交给顾晋年。
顾晋年没拒绝,拿过打包盒上楼去了。
夏孤寒把自己裹成蚕蛹,脸都埋进被子里了,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
顾晋年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扒拉下被子,戳戳夏孤寒的脸。他脸上的温度很低,冰冰凉凉的,皮肤
很好,白皙细腻,顾晋年像是玩上瘾一般,戳了又戳,大有一种不把夏孤寒戳醒不罢休的气势。
“啪。”
夏孤寒伸手拍开顾晋年的手,声音含糊慵懒,“老鬼,别吵我。”
“起来吃饭,吃了再睡。”顾晋年顺势抓住夏孤寒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细细把玩着。
夏孤寒不理他,用另一只手拉起被子继续睡。
顾晋年就俯身去亲他。
没想到夏孤寒突然睁开双眼,用力一扯把顾晋年扯上床,然后自己压了上去,清澈的眸子盯着顾晋年看。
顾晋年双手摊开,做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含笑着对上夏孤寒的视线,“当然,你要是换一种吃法我也不介意。

夏孤寒知道顾晋年这会儿是打定主意不让他睡了,有些愤愤地在顾晋年高挺的鼻子上咬了一口,翻身爬起来吃饭。
“真不来?”顾晋年侧躺着看着他,摆出诱惑的姿势。
夏孤寒简单粗暴:“滚!”
不过饿是真的饿了,没吃东西的时候还不觉得饿,一旦食物入口,夏孤寒就感觉到了。夏孤江点的大份外卖,最后
全部进了夏孤寒的肚子。
填饱肚子后,夏孤寒往床上一瘫,看顾晋年把垃圾收走。
没多久困劲又上来了,头一偏,睡着了。
顾晋年扔完垃圾回来,就看到夏孤寒睡得香甜的样子,这次没有吵醒他,自己也跟着上床,把夏孤寒抱进怀里,让
他睡得更安稳一些。
楼下,夏孤江也缩在躺椅里睡着了。
整个香火店陷入沉静之中,转眼之间月沉日升,新的一天到来了。
夏孤江是被门口传来的声音吵醒的。
“你放开我!”
“我跟你说,我可是夏大师的徒弟,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让我师父把你收了!”
“艹!我说让你放手你听见了没有!你耳朵聋了?”
那是一道才经历过变声期没多久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粗,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却狂得不行。
夏孤江认真听了一会儿,对方说什么来着——他是夏大师的徒弟?
能找到这儿来,夏大师是谁自然显而易见,只是夏孤寒什么时候收了一个这么中二的徒弟了?
不仅中二,而且还聒噪。
夏孤江打了个哈欠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用手扒拉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夏孤江就看到门外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昨天上留令山抓人的军人,另外一个是个染着枣红色头发穿
着道袍的少年。
少年以为开门的是夏孤寒,面上一喜,连忙叫道:“师父,救我!”
结果定睛一看,发现对方不是夏孤寒,失望的表情马上摆在脸上。
抓着少年衣领的男人朝夏孤江点点头,报上自己的姓名,“楚君珩。”
又开口解释道:“我来找夏老板汇报案子的进展,就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地在巷口探头探脑。”
于是就动手把人揪过来了。
赵晓晨不满道:“什么鬼鬼祟祟!我是来找我是师父的!”
“我可没答应收你做徒弟。”
清澈的声音从三人的头上传了下来,三人齐齐抬头,发现二楼的窗户打开,夏孤寒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垂眸看着楼
下发生的事情。
他还有些睡眼惺忪,显然刚睡醒没多久。
“进来吧。”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留下一句话走开了。
夏孤江招呼两人走进香火店,又打开香火店的灯。
店面逼仄,夏孤江也没招呼客人的心思,推出两条塑料凳让他们坐,“你们随意。”
话落上楼去洗漱。
没多久,夏孤寒下来了。
楚君珩看到夏孤寒立马站了起来,背脊挺拔地朝他敬了个礼,“夏老板。”
“坐吧。”夏孤寒走到柜台坐下。
知道楚君珩顾及赵晓晨,夏孤寒往赵晓晨的方向弹了一下手指,用灵气封住赵晓晨的听觉后,主动和楚君珩说道:
“你说吧,他听不见。”
楚君珩试着开口,果然看到赵晓晨一脸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夏孤寒。下一秒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亮亮的,充满
崇拜地看向夏孤寒,一瞬也不瞬。
不过夏孤寒确实值得崇拜。
楚君珩定了定心思,把连夜审理出来的案情简单地和夏孤寒交代了一遍。
“抓到的人都招了。”楚君珩说道。
天师协会和政府军队一起审问这个案子。夏培河在舒雨如身上吃过亏,所以这次在审问之前,就提前向夏孤寒要了
控制蛊虫的办法,除去了犯罪嫌疑人脑中的蛊虫,这才让审讯工作得以顺利进行,也挖出了不少东西。
这条利益链一共有三条线,上线在佳和医院,负责售卖鬼胎的血液,血液里含有富贵命格,长久饮用可以改命,一
直以来都不愁销量。
中线是佳和妇产医院,因为是私立医院,来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妇产医院的医生利用职业之便,筛查母体,然
后迷晕她们让人送到高家村。
下线在高家村。高家村整个村为这条利益链输送母体,诞生更多的鬼胎。苏悦薇就是下线的一员,不过她和其他被
迫的女人不同,她是自愿加入了,不仅如此还为下线“介绍”了不少人。获得钱财之后,她马上从高家村脱离出来
,借机从下线跳到中线。
因为时常出入佳和妇产医院,认识了裴泽。她饮用了鬼胎的血,改变自己的命格,又因为某种原因被裴泽看重,最
终和裴泽走到一起。
这条利益链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下线。
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只需要鬼胎,并不在乎鬼胎是谁生的。但慢慢的裴泽和裴康乾看到鬼胎的特点,知道其中有
大利可图,便把触手伸向其他人。于是发展出了中线和上线,让利益扩大化,把更多的人拉进来。
畸形的鬼胎他们不要,生出来后抽了血就被抛弃了。那些符合要求的鬼胎被抽走血液后,不知道被运送到哪里?昨
天抓了那么多人,没人知道这一点。
运送鬼胎的事,每一次都是裴泽亲自经手,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
整条利益链鲜血淋漓,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吃人”二字。
这七八年来,不知道多少人被它吞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楚君珩是个很隐忍的人,可是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无法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攥成拳
头。如果不是夏孤寒发现这条利益链,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丧命。
楚君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心中的暴怒,缓缓开口:“现在裴泽和裴康乾不知所踪,还请夏老板助我们一臂之力
。”楚君珩话落,香火店陷入沉默中,只能听到他克制的喘息声。
楚君珩见夏孤寒没说话,又叫了一声,“夏老板?”
“不急。”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现在不急。”
听夏孤寒这么说,楚君珩也就冷静下来了,他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再过来找您?”
夏孤寒算了算时间,“晚上吧,十点之前过来接我。”
约定时间之后,楚君珩朝夏孤寒敬了一个礼后,转身离开。
直到楚君珩的身影消失,赵晓晨才重新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他直接蹦了起来,咋咋呼呼道:“夏大师,你是怎么
做到的?我怎么突然就听不到声音了?可以教教我吗?”
“不可以。”夏孤寒回答的干脆利落。
赵晓晨不死心,瘪着嘴问:“为什么?”
“我真的很能吃苦,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夏大师您就收我为徒吧!”赵晓晨说着就要朝夏孤寒跪下,然而他的
膝盖像是支着一根木头一样,怎么都弯不下去。
“夏大师……”赵晓晨委屈地喊了一声。
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过来,“真想知道为什么?”
赵晓晨连连点头。
夏孤寒也不客气,“我不教笨人。”
说完不再应付他,躺到躺椅上,等顾晋年做好早饭。
赵晓晨:“……”
正好夏孤江洗漱完下来,赵晓晨问他:“我看起来很笨吗?”
夏孤江煞有介事地点头,“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瞄了一眼赵晓晨的头顶,发出啧啧的声音,“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桃花不少啊。”
头顶上的红云厚得都快沁出血来了,要是不戒色,总有一天会有生命危险。
赵晓晨一脸懵,“我不知道啊,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不,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我怎么知道桃花哪里来的?”
他就一个中二少年,整天想着怎么拯救世界,根本就没心思谈恋爱好么!
“真的?”夏孤江不信,赵晓晨头顶上的桃花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晓晨一脸严肃地点头,“比珍珠还真!”
这可涉及到他的贞操问题,一点都不能含糊。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骗人,夏孤江不由疑惑:既然如此,他头顶的桃花哪里来的?
对方到底是小朋友,夏孤江想了想递了一张符箓给他,“拿着,最好随身携带,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
赵晓晨新奇的打量着符箓,然后凑近夏孤江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大师,你和夏大师比起来谁更厉害?”
夏孤江反问:“怎么?如果我更厉害,你就要转拜我为师了?”
赵晓晨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一脸纠结地说道:“那不行,得有个先来后到。”
夏孤江:“……”
说的好像真的能拜上师一样。就夏孤寒那懒散养,自己都养不活,哪里可能再养一个徒弟?
再看看赵晓晨,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夏孤江不再理他,进厨房给自己准备早餐去了。虽然顾晋年正在煮早饭,但他从来只给夏孤寒准备,别人可没的待
遇。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夜晚。
楚君珩九点半左右抵达香火店,见夏孤寒不在店里也没催促,而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夏孤寒回来。
赵晓晨还在店里,倒没有再缠着夏孤寒让他收他为徒,但是还没离开的态度表明了他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只要人不吵闹,夏孤寒就懒得理他,爱干嘛干嘛,倒也让赵晓晨在香火店里呆了一天。
赵晓晨见楚君珩又来了,就凑到楚君珩身边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要夏大师帮你解决?”说着
说着,他又炫耀起来了,“我和你说啊,夏大师可厉害了,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只要有夏大师在,保准现
出原形。”
楚君珩是个军人,定力超强,任由赵晓晨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就是不看他一眼。
赵晓晨也不觉得无聊,一个人一张嘴就能连续不断地说半个小时。
直到楼梯口传来声音,他才闭上了嘴。
夏孤寒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到楚君珩,直接说道:“来了就走吧。”
夏孤江不在,中午天师协会有事把他叫过去了,估计是询问他案情相关的事情。
楚君珩不是一个废话的人,闻言立马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夏大师……”赵晓晨弱弱地喊住夏孤寒,“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夏孤寒没应,直接走出香火店。
没说不可以就是默认可以,赵晓晨自有自己的理解,等楚君珩和夏孤寒走远了,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哪里瞒得了夏孤寒和楚君珩?才走出巷口就被楚君珩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我……我就出来逛逛!”赵晓晨欲盖弥彰。
夏孤寒看了他一眼,爬上吉普车,对楚君珩说道:“让他跟着吧。”
小少年不知险恶,总要让他亲眼见过了才知道害怕。
有了夏孤寒的特赦,赵晓晨立马神气起来,冲楚君珩做了个鬼脸,下一秒被楚君珩扔上车。
楚君珩也不看赵晓晨,转头问夏孤寒:“夏老板,还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说着扔出一只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纸鹤,“跟着它就行。”
纸鹤扑腾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又向前飞去。
楚君珩赶紧启动吉普跟上去。
赵晓晨张嘴想惊叹一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夏孤寒嫌他烦,直接用灵气封住他的嘴巴。
赵晓晨不说话,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幽绿色的纸鹤在前面带路,楚君珩由纸鹤指引,一路朝着雾州市的郊区而去。
最后车子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停下来。
这里之前是个液化气工厂,很多年前发生了液化气爆炸,就一直荒废到现在。
今夜的天气有些阴,月亮被阴云遮挡住,只投下一点昏暗的光。
整个废弃工厂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伸手不见五指。
工厂里面传来凄厉的猫叫声,像是婴儿的哭嚎,一声一声地往人的耳膜里钻。
幽绿色的纸鹤在工厂门口盘旋了几圈后飞进工厂里。
夏孤寒打开车门跳下车。
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兀自推开工厂的铁门走了进去。
顾晋年走在夏孤寒的身旁,黑暗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工厂里的景色。
工厂已经废弃很多年,杂草丛生,并且有半人高,到处锈迹斑斑,偶尔有野猫藏在草丛里,眼睛在夜色中发出莹莹
绿光。
看着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样子。
可幽绿色的纸鹤还在继续往工厂深处飞,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身后传来脚步声,想来是楚君珩和赵晓晨跟上来了。
夏孤寒没管他们,有些懒散地朝工厂深处走去。
直到到了这样的环境下,赵晓晨才觉得有点害怕,但更多却是为了接下来的探险感到新奇和兴奋。
与他相比楚君珩就谨慎地多,他像一只警戒的狼王,时时刻刻注意周围的变化,身体的肌肉紧绷,以应付随时都会
发生的变故。
一行人一直往里走,大概走了十分钟了,幽绿色的纸鹤才在一栋平房前停下来。
这栋平房以前应该是员工宿舍楼,被工厂的爆炸波及,有一半已经垮塌了,还有一半也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残破不堪
,随时都可能塌下来。
纸鹤停的地方是平房最左边的一间房间,相较于到处都是黑暗,那个房间的一点烛光就显得非常瞩目。
里面果然有人!
房间没有窗户,借着那一点隐隐的烛光,可以看到房间里坐着两个人,靠在窗边的那个人正是裴泽,而他的对面,
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年轻,看起来似乎和裴泽同龄。
但裴泽却开口叫那个男人“大伯。”
显然,这个男人就是裴康乾。
楚君珩有些惊讶,根据资料显示,裴康乾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可他那张脸却一点都不像一个中老年人。
不过,很楚君珩就释怀了。
这两天他什么没见过?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楚君珩小声问夏孤寒:“夏老板,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夏孤寒摇摇头,“不急,且看着吧。”
他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细细听裴泽和裴康乾的交谈声。
裴泽的声音比较低沉,这会儿却透着急切,“大伯,佳和医院现在已经被政府接管了,高家村、大运镇也接连被封
,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裴康乾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给神明的上供不能停,必须得想办法再制造几个鬼胎。”
裴康乾的声音很尖,听起来和电视剧里的太监差不多。听了他的声音,再去看他的脸的话,就会发现不对劲,他白
得过分,下巴很光滑,根本就不长胡须。再观察他的体态,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了,偶尔的时候还会控制不住捏兰花
指。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等我和神明的其他信徒联系上,有他们帮忙我们就能东山再起。”裴康乾颇有些气定神闲,
但稍显疲惫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心里的急切。
自从成为神明的信徒,他就没有这么狼狈过。一直以来靠着给神明上供鬼胎,他不仅事业顺风顺水,连外貌都维持
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尽管副作用是让他不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一展雄风,但和这些好处比起来,这一点副作用
又算得了什么?
裴康乾揭过这个话题,看向裴泽,“苏悦薇还没怀上吗?”
“没有。”裴泽摇摇头,有些烦躁。
自从从裴康乾接过佳和医院,成为神明的信徒以后,裴泽就出现了和大伯裴康乾一样的症状——不行。这种不行医
院检查不出来,吃药也没用。
裴泽大概能猜到他和大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世间都有因果,他们逼着别人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于是落在他
们身上的果就是断子绝孙。
本来裴泽都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和永葆青春比起来,绝后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遇见苏悦薇,他竟然对苏悦薇有感觉!
所以就算不是很喜欢苏悦薇,他也对苏悦薇展开追求,希望苏悦薇为他们裴家留下一个后代。
然而五年过去了,都无济于事,苏悦薇的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逃得匆忙,根本就顾不上苏悦薇,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肚子里有没有怀上他的孩子。
本来已经失望了,可是苏悦薇的出现让他看到希望。这希望就跟垂在驴前面的胡萝卜一样,可现在裴泽连胡萝卜都
看不到。
裴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大伯,我们裴家真的就这么断后了吗?”
“你可以自己生啊!”
一道女声突兀地想起,细细的阴阴的,令人头皮发麻。
裴泽和裴康乾同时站起来,警戒地打量四周,“到底是谁!”
“呵呵呵。”
“哈哈哈。”
笑声接连响起,好像就在他们耳边一般。
“那么想要孩子,你们怎么不自己生呢?”
“你忘了?他们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得了孩子?”
“怎么不能么了?你瞧,他们的肚子不是大起来了吗?”
这句话刚落下,裴泽和裴康乾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传来膨胀感,两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都看到对方的肚子以肉眼
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女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你们看看,几个月了?”
“看样子有三个月了吧?”
“哟,怎么又大了?这得有五个月了吧?”
“依我看,他们肯定是怀了双胞胎。”
仿佛要验证她们说的话,裴泽和裴康乾的肚子发生了胎动,瞬间无数个小拳头同时从他们的肚皮上鼓了起来,又有
无数个小脚丫踹了出来。
两人根本站不住,扶着桌子跌坐到地上,捧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哎呦哎呦地在地上打滚。
他们的肚皮上出现了明显的妊娠纹,腿开始浮肿,肚子跟吹气球一样,还在一个劲地变大。胎动越来越明显,可以
清晰地感觉到宝宝在他们的肚子里翻滚踢踹。
疼痛来得特别剧烈,裴泽想要起身,大大的肚子却成了累赘,根本动不了。
才刚刚有了一点尿意,就憋不住尿了出来,腥骚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交谈的女声瞬间充满了嫌弃。
“啧啧,竟然尿裤子了。”
“这肚子这么大,怀得不止是双胞胎吧?”
“母猪也赶不上他们,以后干脆都让他们自己生呗。”
……
裴泽和裴康乾已经疼得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只希望肚子里的小孩儿能够安生一点少折腾他们一点。
“啊啊啊!!”
疼痛骤然加深,就像有人拿电钻钻他们的肚子一样,肚皮也开始紧缩。
“哎呀呀,要生了要生了。”
“他们生不出来怎么办?”
“生不出来就剖腹产呗,在肚子上划上一刀,多简单的事。”
随着这句话落下,裴泽的肚子就真的裂开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他应该疼得昏过去的,可是就像有人撑开他的
眼皮逼他看自己生孩子的样子。
一双染血的手从他的肚皮里伸了出来,然后是一颗血淋淋的头。
最先出来的是两个背靠背连在一起的婴儿,他们出来后,坐在裴泽身边,对着裴泽露出咯咯的笑,很是天真无邪。
还没几秒钟,又有婴儿从裴泽的肚子里爬出来,这次是一只脚有点畸形的小婴儿,她从肚子里爬出来后,就爬到裴
泽的脚边,一口咬住裴泽的大腿,咕噜噜地吸他的血。
然而这还不算完,裴泽的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不断有婴儿从里面爬出来。
爬出来一个,裴泽就要感受一次分娩的疼痛,他浑身的都湿透了,不知道是自己的汗还是婴儿的血。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死了一了百了。然而那股力量一直掰着他的头,撑着他的眼睛,让他一次又一次目睹
自己生孩子的样子。
在他的不远处,裴康乾也“享受”一样的待遇。
越来越多的鬼胎从他们的肚子里爬出来,在他们的身体上找到一个位置就狠狠地咬下一口,让他们的灵魂和肉体一
起承受极致的痛苦。
***
房间外。
夏孤寒一行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夏孤寒懒散地倚靠着顾晋年,眼睛微微眯着,昏昏欲睡,根本就没想过动手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知道事情真像的楚君珩也选择冷眼旁观,裴泽和裴康乾的痛苦和那些女人比起来,万不及其一,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倒是赵晓晨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以为捉鬼就是像夏孤寒之前一样,挥一挥衣袖,厉鬼就灰飞烟灭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厉鬼。
厉鬼就是可以轻易要人命的东西,他们不仅可以轻易杀死你,还会像猫戏耍老鼠一样,让你死前毫无尊严,甚至折
磨得生不如死。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天师是一个很酷的职业?这是一个跟厉鬼和邪祟打交道的职业啊!要是不小心,就会被厉鬼邪祟
撕得渣都不剩。
亲身经历过、亲眼目睹过,赵晓晨才感觉到害怕,不由得退了一步。
夏孤寒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并不觉得意外,伸手在他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
赵晓晨只觉得额头一凉,血腥恐怖的场面消失了,再次看向房间,只看到裴泽和裴康乾两人不停地在地上打滚,面
目狰狞可怖。
什么都看不见,赵晓晨反而松了一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楚君珩看了一旁满脸苍白的少年一眼,问他,“还想拜夏老板为师吗?”
赵晓晨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不了!”
他现在只希望上天赐他一双没看过刚刚那个画面的眼睛。
到底还是个少年。
楚君珩不再管他,视线继续投向房间里面。
***
裴泽和裴康乾这一生孩子,就足足生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的时候,鬼胎才停止从他们的肚子里爬出来。
两人这才彻底地晕了过去。
“楚队长,麻烦将他们带回去。”夏孤寒和楚君珩说道。
楚君珩点点头,翻进房间,一手一个拎着裴家伯侄两个离开,经过赵晓晨身边的时候,踢了踢他,“跟我回去。”
“好。”赵晓晨蔫头蔫脑地应了一声,跟着楚君珩走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道袍,顿时觉得不香了也不酷了。
楚君珩和赵晓晨离开后,夏孤寒和顾晋年进了房间。
鬼胎和女鬼显现出身形,大仇得报,他们身上的阴煞之气淡了许多。
看到夏孤寒,女鬼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们只为报仇而来,现在事情解决了,就应该离开了。
怨气喷涌而出,又汇聚在一起,最后凝成幽蓝色的火焰漂浮在夏孤寒面前。
没了怨气,女鬼的身形也越来越淡,最后朝夏孤寒挥挥手,消散在天地之间。
至于那些鬼胎,他们坐在地上,有的玩着自己的手脚,有的呆呆地坐着,感觉到夏孤寒看过来,纷纷对夏孤寒露出
咯咯的笑。
夏孤寒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些鬼胎。
不过这些鬼胎根本就不用夏孤寒安排,他们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事了之后,他们也该消失了。竟是没有
一个留恋这个世界,纷纷化作光点融进洒下的阳光里。
也是,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的呢?
夏孤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才把怨气化成的幽蓝色火焰推到顾晋年面前,“老鬼,吃了就回家吧。”
“嗯。”
顾晋年应了一声。
幽蓝色的火焰渐渐消失在他的掌心之中。
一人一鬼转身离开。
顾晋年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夏孤寒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等我一下。”
房间里刮过一阵阴风,阴风受到顾晋年的指引,吹到房间的角落,不久后打翻了角落里的木箱。
木箱裂开,藏在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雕塑,面容虬结看不清样貌,却盈满了阴煞之气。
“神明?”
夏孤寒回忆了一下裴泽和裴康乾之前说的话,立马就猜到这东西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明”。
“应该是。”顾晋年刚刚敏锐地察觉到有东西在窥探夏孤寒,循着窥探的源头,找到了这尊雕塑。他走过去,雕塑
上的阴煞之气见了他就像是见了克星,立马逃窜开。
但它们的速度终究没有顾晋年快,一把幽蓝色的火焰席卷而来,瞬间把它们炼化成顾晋年的早餐。
阴煞之气消失,雕塑便应声而裂。
顾晋年轻嗤了一声,“跑得倒快。”
夏孤寒目光落在那堆碎片上,讽刺地笑了笑。
什么神明?不过是臭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花儿艳丽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晨露,鸟
儿已经在树梢上欢快地鸣叫,蝉趴在树干上引吭高歌。
小镇的一处民房里,一个老妪躺在床上睡得安详,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梦里。
从大山底下爬出来的孙女站在朦朦胧胧的烟雾中,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奶奶,我出来了。”
“乖孙你没事吧?”
“奶奶我现在很好,害我的人都遭到报应了。”
老人眼中泪光涌动,“那就好!那就好。老天有眼啊!!!”
“奶奶,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回来看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孙女不孝,奶奶再见。”
烟雾越来越浓,孙女的身影渐渐被烟雾吞没。
“乖孙!”
“乖孙!”
老人一下子睁开双眼,缓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浑浊的眼睛里早已盈满热泪。
有阳光投了进来,还能看到跃动的灰尘。
老人注视着那束阳光,忽而笑了。
“乖孙你一路走好啊,不要挂念奶奶,奶奶会照顾好自己的。”
***
雾州市中心医院。
一个女人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发愣。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见她一脸呆滞地坐着,赶忙走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医院昨天住进来了很多女人,是政府的人出面为她们办的入院手续,后续的一切费用也是由政府买单,离开的时候
还千交代万交代等她们醒来一定要多多关心她们的心理问题。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医院的医护人员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她们,让
她们健健康康地出院。
女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护士,近乎呢喃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但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嗐,不就是一个噩梦吗?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护士帮女人拔掉吊瓶,安慰她:
“你现在呢,就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就按下护士铃,千万别觉得麻烦我们。”
“好……”女人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道:“谢谢您。”
护士露出温柔的笑意,“谢什么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嘛。”
因为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护士又宽慰了女人几句,推着推车离开了。
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洒落进来,正好落在女人的床上。
女人伸出手捧起一抔阳光,温热的,好像能烫进心里。
女人突然笑了。
世界真好,活着真好。
这一天清晨,在医院里,有很多女人如她一般从噩梦中苏醒,让阳光照进心里。
***
香火店。
夏孤寒从废弃工厂回来后,就去楼上的浴室洗澡。热水从花洒上洒了下来,冲走夏孤寒一身的疲惫。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顾晋年走了进来。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管他,继续洗澡。直到那具冰凉的身体从后背贴了上来,夏孤寒才伸出手肘向后撞
了撞他,“走开。”
顾晋年亲了亲他修长的脖颈,低沉的声音有些哑,“我饿了。”
“饿了就去捉鬼啊。”夏孤寒假装听不懂。
顾晋年的喉间溢出轻笑,手放在夏孤寒的肚皮上按了按,“我感觉到了,你也饿了。”
夏孤寒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反身将顾晋年压在浴室的墙壁上,不等顾晋年反应,按住顾晋年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夏孤寒嘴角勾着一抹哂笑,“那你还不来喂我?”
顾晋年贴上去,吻住他含笑的双唇,“遵命。”
***
夏孤江在天师协会忙了一个通宵,回来后见香火店开着门,便猜测到事情应该解决的差不多了。
没在店里看到夏孤寒,他以为夏孤寒在楼上,正想上去找他,谁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住,略有些尴尬地退了回去。
这时候才特别清晰地意识到夏孤寒结婚了,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他的生活里有了另一个人。所以他也不能像以前一
样肆无忌惮,还是要再多注意一点。
好在浴室的隔音不错,夏孤江待在柜台的躺椅上就听不到声音了,但他还是带上耳机开始肝游戏。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夏孤寒才从楼下下来。
夏孤江余光瞄到夏孤寒,等玩完手上这轮游戏后,才收起手机,略显戏谑地看向夏孤寒,“气色不错啊。”
夏孤寒刚刚从顾晋年那里获得大量的能量,这会儿精神很好,坐到柜台边的凳子上,没接夏孤江的茬,反而问道:
“小米怎么样了?”
案子的审理工作是天师协会在主导,小米作为天师协会副会长的徒弟,自然要参与进去,夏孤寒担心她的记忆封印
松动,想起之前的事。
“她没事,还是一副傻乐的样子。”
夏孤寒的担心也是夏孤江的担心,所以这回过去帮天师协会处理事情的同时,他也一直在关注小米的状态。小米好
像什么都没想起来,听到案情始末的时候会跟着义愤填膺,但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应该是没想起过去的事情。
相较于高家村的其他女人,小米可以算是幸运的。她有特殊的能力,能看得见厉鬼,能从厉鬼手下逃出来。
想到这里,夏孤江立马就止住了自己的思路。这个案子着实太气人,越想只会越暴躁。
于是夏孤江换了一个话题,“政府那边打算成立一个特殊部门,专职管理和解决灵异事件。”
“哦?”夏孤寒有些惊讶,“为什么?”
不是一直以来都有天师协会从旁协助的吗?
夏孤江:“这次这个案子和天师协会的某些天师有所牵扯。”
夏孤江点到为止,夏孤寒却了解了。
政府那边是不信任天师协会了。
星光娱乐的案子天师协会监守自盗,这次这个大案天师协会又有所牵扯。这还是查出来的,在看不到的地方呢?天
师协会的某些天师是不是又参与进去了?
难怪政府部门不相信天师协会,要自己组建一个部门。
“我收到邀请了。”夏孤江说道。
政府这次铁了心要抛开天师协会自己组建一个特殊部门,夏孤江严格来说不算天师协会的天师。他是夏家人,因为
夏云开是天师协会会长的原因,才帮了天师协会几次忙。
今天早上忙完鬼胎的这个案子,夏培河留住他,把特殊部门的邀请函交给他。
夏孤寒不意外夏孤江会收到邀请函,夏家在天师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夏云开上任才多久,就领导天师协会破了
两个大案,上面对夏家肯定还保有信任。
再加上夏孤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新成立的部门想要邀请夏孤江加入无可厚非。
不用夏孤江明说,夏孤寒都能猜到夏孤江肯定是愿意加入特殊部门的。
他拍拍夏孤江的肩膀,“好好干。”
“那肯定的啊。”夏孤江笑得豪气干云,自有一番热血在胸口沸腾。
他又看向夏孤寒,“夏孤寒那你呢?如果他们邀请你,你去吗?”
“你觉得呢?”夏孤寒反问。
好吧,答案显而易见。
在夏家夏孤寒就懒得出奇,并不像受条条框框的制约,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特殊部门,对成员的约束肯定会更强烈,
不适合夏孤寒。
两人才刚说到这个话题,邀请函就上门了。
送邀请函上门的人是楚君珩,他还把赵晓晨一起带过来了。
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幕,赵晓晨已经认清了天师界的残酷,决定换一种方式拯救世界,至于什么方式他暂时还没找到
。不过总算是换下了那身不伦不类的黄色道袍,站在楚君珩身后,恭恭敬敬地喊了夏孤寒一声“夏大师。”
没有昨天咋咋呼呼的劲了,毕竟在他眼里夏孤寒已经和神人画了等号,凡人又岂能在神人面前放肆。
夏孤江把他的改变看在眼里,有些诧异地看向夏孤寒,怎么就把熊孩子收拾地这么服帖了?
夏孤寒耸肩,孩子熊老不好,吓一顿就好了。
楚君珩先向夏孤寒道了谢,才说出自己的来意,“夏老板,诚挚邀请您加入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又叫特殊案件应急管理部门,正如夏孤江所说的那样,是专职管理特殊案件的部门,包括并不限于灵异案
件。
其实政府早就有这个计划了,接连发生的两个大案让政府部门有了迫切感,所以案子一结束,特殊部门马上就诞生
了。
楚君珩也是特殊部门的一员,他不是天师也不是能人异士,但是政府联系能人异士的桥梁,也起到了一些监督作用

夏孤寒对这张邀请函并不感到意外,但也没伸手接过,只道:“我不适合,还请楚队长另请高明。”
楚君珩算是和夏孤寒共事过,有些了解夏孤寒的性格,被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多做纠缠,反而换了一
种方式,“那如果我请夏老板当特殊部门的编外顾问呢?以后遇到难解的问题,可以过来向夏老板请教吗?”
这次夏孤寒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我考虑考虑。”
楚君珩朝他敬了个礼,“请夏老板好好考虑。”
最后把邀请函留下了。
“我看看?”夏孤江拿过邀请函问夏孤寒。
夏孤寒点头,“看呗。”
夏孤江翻开才知道,一开始特殊部门就摸清了夏孤寒的脾性,邀请函上就写邀请夏孤寒去当编外顾问的。
楚君珩刚开始会那么说估计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夏孤寒答应加入特殊部门。
“夏孤寒,这薪水我都心动了。”夏孤江看着邀请函上的几位数字,眼里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夏孤寒也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感受到了特殊部门的诚意。他看向一旁的顾晋年,“你觉得怎么样?”
顾晋年自动把这笔钱化为看小说的jj币,大概可以看几百年了,便点了点头,“倒也可以试试。”
“我也觉得。”夏孤寒眯着眼睛笑了。
反正就是编外顾问,不用点卯上班,他依旧可以当他的咸鱼,每月还有一笔不菲的收入,确实挺令人心动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赵晓晨“啊!”了一声。
夏孤寒和夏孤江齐齐看了过去。
赵晓晨掏出夏孤江之前送他的符箓,声音颤抖:“它……它烧起来了!”
只是眨眼之间,原来黄澄澄的符箓化成焦炭。
而赵晓晨头上的那朵桃花云,已经全部染上血红色,正渗出点点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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