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月亮
01
前几天，17岁的荷兰女孩诺亚引起了全球媒体关注。
这是个不幸的姑娘。
11岁时，她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遭到性侵；
12岁，她又在另一次聚会中被侵犯；
14岁，两名陌生男子在街上强奸了她。
出于恐惧和羞耻，这三次性侵，她都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是独自默默承受。
而她也为此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抑郁症以及厌食症。
她说：“我一直活在恐惧中，每天都很痛苦。我总是害怕，总是保持警惕。
直到今天，我仍然感觉身体很脏。”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活着的感觉，只是在呼吸。”
在与抑郁和痛苦战斗了几年后，她终于精疲力尽，走不下去了。
她决定去死。
而诺亚父母，直到无意间发现她写给亲友的绝别信，才意识到女儿承受着这样的折磨。
她母亲说：“我感到很震惊！她怎么可能想死呢？”
此前，她一直以为女儿是一个“甜美、聪明、喜欢社交、总是很开心的女孩。”
诺亚的父母立刻辞去了大部分工作，陪她去医院做各种治疗。
然而，医院已经无力回天。
诺亚恶劣的精神状况拖垮了身体，她的体重一直下降，器官也开始衰竭。
巨大的痛苦让她无法承受，她申请了安乐死。
但是医院驳回了申请，要求她等到21岁。
于是她开始绝食。
她寻死的意志太强烈，父母和医生也只得同意不强迫她接受治疗。
终于，这个17岁的姑娘，在自己家中绝食离世。
02
这则新闻底下，有很多评论。
一片同情和惋惜里，也有这样的声音：
“哎，傻姑娘。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并没有失去什么啊，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为什么不能彻底放下那些事，勇敢面对未来？”
很多人点赞。
这种论调，何其熟悉，又何其糟糕。
这些人自以为理解那痛苦，其实根本不理解，否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只以为一个人只要不缺胳膊不少腿，就是健康的，就能快乐地活着。
就像女孩的父母一样，他们只看到女儿每天读书吃饭，四肢健全，五脏无恙，行为正常，就以为她是幸福快乐的。
他们不知道，女儿的内心已经破败不堪。
很多人都是这样，总是觉得身体上的病才是病，身体上的痛才是痛。
他们看不到一个人精神上的痛苦和需要，便以为那不存在。
人最大的无知，就是以为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
03
我曾有个咨询者，是个漂亮女人。
她20岁时谈了个又帅又暖的男朋友，他们是大学同学，感情特别好，
男友家在外地，特地为了这份感情留在了她的城市。
然而，她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因为男孩家境一般，又是一个人在这城市打拼，前途难讲。
父母很强势，使出各种手段逼她和男友分手，她妈甚至为此喝过药，在医院抢救了两天三夜，差点丧命。
万般无奈之下，她妥协了，很痛苦地跟男友分了手，“真的感觉心在滴血”。
男友心灰意冷，半年后回了老家。
之后，父母给她介绍了一个当地最大企业的老总的儿子。
她一点也不喜欢。
但她妈又各种劝，劝不动又各种闹。
她后来想，反正已经失去了最爱那一个，这辈子嫁给谁差别也不大了，爱谁谁吧。
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嫁了。
结婚那天她妈特高兴，觉得自己折腾这么久，终于把女儿送到福窝里了，简直功德无量。
嗯。
她确实是一结婚就住上了别墅，有偌大的客厅，高端的茶室，和专门做饭的阿姨。
但她对枕边那个又黑又胖永远在谈生意的油腻男人只有嫌弃，毫无爱意。
她每天一看到他，想到这是自己老公，心里就发堵。
他一碰她，她就想躲。
结婚两年，她中度抑郁。
时不时地就想离婚，想不顾一切地去找前男友。
可人家也已经结婚了。
她就特别痛苦纠结，说：我多想坐在自行车上笑，但我妈非让我在宝马车里哭。
而她妈永远都无法明白，失去最爱那个人，在女儿心里留了怎样的黑洞，是怎样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痛。
她只觉得“再找一个就是了”“调整调整就好了”“都分了你还想他干嘛”。
好像人是个没感情的机器，说开始就能开始，说翻篇就能翻篇。
后来这位咨询者决意离婚，她妈第一反应是她“疯了”，
“日子太好了，烧的”，还发动了很多亲戚轮流来劝她。
每个亲戚说的都是“你们多好的日子啊，要什么有什么，你可知足吧，别瞎折腾了……”
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内心的感受。
“你吃得好住得好，为什么不能好好过？”
“你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为什么不能好好活？”
如出一辙。
粗糙和无知的人，无法理解什么叫“精神上的痛苦”。
04
就在刚才，我下楼回家。
电梯里人很多，一个妈妈不顾众人眼光，生气地批评她六七岁的儿子：
别人都能算出来，就你不行！别人都算四道题了，你还在抠那一个，怎么那么轴呢！
我给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都白瞎了！
一身耐克的小男孩垂着头，满脸通红。
全电梯的人都在不自觉地看他。
他一定感知到了。
电梯一开，夺门而出。
他妈踩着高跟鞋在后面追，很不爽地说着“你知不知道好歹！”
我想，如果男孩懂得表达自己，一定说：妈，我不要你的名牌，我要你的尊重。
这个愚钝的妈妈，以为给孩子吃的穿的比别人好，自己就是模范妈妈了，孩子就该感恩戴德了。
事实上，她对孩子精神上的打压和羞辱，再多名牌也不能弥补。而世间还有太多这样的愚钝父母。
在孩子需要欣赏和鼓励的时候，他们一边拼命打击、批判，一边给孩子买最好的衣服和玩具。
他们觉得自己无可挑剔。
在孩子需要爱和陪伴的时候，他们一边很少和孩子在一起，一边给他买最好的学区房。
他们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如果孩子成长得不合他们心意，他们就会大为不满：
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么不努力，不争气，不懂感恩……
请问你真的对孩子好吗？
一个孩子，不是穿名牌、住大房子、上最好的兴趣班，就可以幸福、健康、有出息了。
他们的精神健不健康、他们灵魂里的渴求有没有得到满足，
才决定了他们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幸不幸福，优不优秀。
05
人是肉体的，更是灵魂的。人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
身体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精神也是，你看不见而已。
身体被砍一刀后会疼，会留疤。
精神被严重刺激后，也会疼，会留疤，会日后一碰就疼。
身体缺失了一部分，会变残疾。
精神有缺失，也会。
身体营养不良，会瘦弱无力不健康。
精神营养不良，也会。
身体得了癌症会死。
精神得了癌症，也会。
人活着，不只是靠健康的身体，更是靠一股子精神气。
有时你看一个人不缺胳膊不少腿，好像很健康，但ta可能像荷兰那个17岁少女，精神已经垮了，活不下去了。
那些去自杀的人，极少是因为身体的痛苦。
大部分都是被精神折磨得痛苦不堪，才一心求死。
所以很多时候，摧残别人的精神，比折磨他的身体更残忍。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希望ta快乐，除了看ta吃没吃好、感没感冒、钱够不够花，
更要多多关照ta的精神、ta的灵魂、ta的内心感受。
让ta在精神上活得健康、丰盛、愉悦，才是真的对ta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