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
冷白色的月亮摇下冰凉的桂花瓣，扬扬洒洒。
走在这条无人清净的校园小道上，突然想起了她。
记忆从四面八方扯来了无数条线，努力地重组着她的脸庞。
像被黑猫玩弄得一团糟的毛线团，突然间就有了生命，飞速有序地编织起她的模样。
可是，最终只看到了她哭泣的模糊样子，哭得很伤心，打湿了灰色毛线。
我面色凝重，想去轻抚她的脸，问问她为何如此伤心，
可希斯莱杰却在此时踏着滑稽的脚步，抬起红白的joker脸，神经质地轻摇一头湿乱的卷发，问我，
why are you so serious?
我不耐烦地夹住这张贴着希斯莱杰大头贴的王牌，飞掷出去，扔到心里那片荒凉的湖水上。
嘭，湖面上，希斯莱杰的影象如灌满水的气球，被针扎爆一般，伴着水团和气球的残渣，
滩溶在湖面上歇斯底里地尖笑，他攥着枯零的荷叶，随着纸牌，一起沉入旧色的湖底。
我来到曾经和她约会过的亭榭前，倚在木漆斑驳的亭柱上，看着那系在亭顶下的晴天娃娃。
四角的亭，如同一顶马戏团小丑的礼帽，亭檐叮叮当当挂满了金属风管。
我孩子气地用手拨动了一圈，清脆的金属撞击音，叩响了那扇布满灰尘的心门。
吱哑一下，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挣扎着挤出门缝，似乎是憋闷的太久，想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怦怦怦，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多年没见的她，还好吗？
踌躇了一会，怀着激动，推开房门。
却看到一个脸色黄腊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灰蒙蒙的毛衣，哆嗦着肥胖臃肿的身子，
坐在沙发上，一堆零食放在腿上，沙发前的桌子上，堆满了皱巴巴的纸巾，
不远处的电视荧幕闪烁着言情肥皂剧。她咳喘了一下，脸色发红地看着我。
你回来啦。她笨拙地嗫嚅了一句话。
晚上我烧了你最爱吃的菜，辛苦一天了，过来吃吧。。
她温柔小心地说着，没做错事，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这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她？
那个清纯可爱，撩动耳边秀发的她呢？
那个像只小鹿蹦蹦跳跳，在白玉兰盛开的季节里、走在校园小道上阳光明媚的她呢？
那个回眸一笑融化我灵魂的她呢？
心在这一刻，慢慢变得冰冷，激动也在失望和厌恶中渐渐熄灭。
小丑一样滑稽的女人。
我板着脸，厌恶地想转身离去。
why are you so serious、
why are you so serious?
why are you so serious!
一阵尖厉的狞笑从心湖深处传来，
撞击在耳边。一只泥泞的手从地板下伸出，抓着我的腿，将我从房间里拖出，飞速地拽向湖边。
我在惊恐和绝望中，看到她跌跌撞撞，跑出房门，向我追来，并大声尖叫着。
那张留下岁月痕迹的脸，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却清晰地流满着奋不顾身的珍贵泪水。
扑咚，我被拖进湖水中，嘴里呼出一大串气泡，心脏猛烈地收缩，手和腿激烈地挣扎。
沉入到湖底，我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那张纸牌静静地躺在枯黄的树叶上。
希斯莱杰的贴纸已被水消磨的失去粘性，藕断丝连地摇晃在王牌小丑的头像上。
一条大鱼游过，吞掉了贴纸，转身便不见踪影。
那一刻，我看到，那张王牌上，小丑戴着末端镶有金属风管的四角帽，抡着彩色拄棍，一身花里胡哨的戏服，
咧着嘴，丑陋无情地笑着。
那张笑脸不是别人。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