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新婚，给同事送请柬。一位男同事收到后说：“是中午？在我们老家那儿，中午办喜酒的都是二婚。”
女生的脸都绿了。他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就是个直男，不会说话，哈哈哈。”
朋友查出了重病。她的父母得知后叹气，当着他的面说：“早跟你说了不要那么拼，你不听。你看看现在，我们都
几十岁的人了，还要反过来照顾你。”
实习生来请教一个PPT操作问题，你刚准备回答，旁边的女同事就说：“理她干吗？这都不会？就这样也好意思
出来工作？我说得不对吗？我这个人就是说话直。”
你很难和这样的人理论，甚至你会发现批评对他们根本无效。他们会理直气壮地说没错，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就
是耿直、情商低。好像他们情商低反倒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好好说话的人倒变得虚伪、不够真性情了。
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自我开解：算了，何必为了这种人破坏心情？我也常给自己灌鸡汤说不与恶龙缠斗——
然而做了这样多的心理建设，我还是会在遇见这样的事情时生气。恶言恶语就是性情耿直吗？对恶龙视而不见，它
就会消失吗？远离他们，我们就能得到一片清净吗？与之搏斗，唯一的结果就是和他们一起堕入深渊吗？
我的一个观察是，所谓的“讲话难听”未必是因为情商低。很多时候，它就是纯粹的言语霸凌。比如对实习生冷嘲
热讽的女同事，要换成领导说自己孩子不会做PPT，她会立刻说您的孩子那么优秀，肯定一学就会。他们之所以
敢出言不逊，就是算准了对方的权力、地位和能力都不如自己，也吃准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会首选息事宁人的
心态。言语霸凌的成本低，被攻击者也很少会为此走上法律途径。所以一些喜欢言语霸凌的人在生活里肆无忌惮，
因为他们不会因为言语攻击别人而付出代价。
还有一种情况是，通过恶毒的言语，他们把自己生活里的无奈与苦难转嫁给别人。父母指责生病的孩子，指责能让
病人的病情好转吗？并不会。但这可以让他们成为委屈和付出的一方。他们喜欢占据道德和情感的高地，通过言语
打击、责备、羞辱来确立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甚至有时他们也在经历不幸，但他们认为周围的人有义务陪他们分
担不幸。有个朋友说她父亲只要工作一不顺利，回家就摆脸色给全家人看。“长大后我想通了，他是因为不敢在单
位摆脸色，所以回了家就把在单位受的气转给我们。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但我每次都小心翼翼，以为爸爸不高
兴是因为我自己。”
你看，他们遇到问题却从来不去解决问题，他们只有情绪。他们的情绪也不敢发向比他们更强大的人，他们只会对
亲人、弱势者和无辜的路人宣泄。当我们这样看清他们以后，你还会觉得他们是恶龙吗？我不觉得。我觉得他们很
渺小。
我也因此开始觉得过去的我不够勇敢。过去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会悄悄把实习生拉到一旁教她，不会为被攻击的同
事出头。并不是说遇到这种情况时我们要以同样的方式回骂，我们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比如我可以说：“不，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认同，我也不觉得你那么数落别人是耿直。在我看来，那只是你不尊重人的表现。我的态度很明
确，我不喜欢你，我觉得你应该跟别人道歉。”他们会不会听、会不会改，这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我可以选择摆
明我的立场和态度，我可以选择在言语伤害发生时站在受害者的身边，而不是视而不见。
我也会对来宣泄情绪的人直接喊停。我可以坐下来好好讨论怎么解决问题，也不排斥必要的倾听，但如果是那种T
a不高兴就要让所有人都不高兴的情况，那我会毫不留情地让对方走开。以前我也会默念“远离垃圾人”，可现在
想想不对啊，应该闭嘴和离开的明明是他们，为什么我们要沉默？为什么我们要把世界让给那么糟糕的他们呢？
日文中有“言灵”的说法，认为言语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果那些说话难听的言语霸凌者把言语攻击演变成一种
黑暗的力量，给他人带去种种伤害与痛苦，那么就让我们来做光明的力量好了。去击散那些丑陋和阴暗，揭穿他们
那些所谓真性情的伪装，让他们退回他们的深渊里与泥泞为伍。
因为世界属于我们，不属于这些恶龙。
——原文载于2019年爱格1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