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光灼热，烧得我坐立不安。我不知道你是终于认出了我，还是
又一次把我当成了新欢，当成了另一个可以追求来的陌生女人。我的
双颊发烫，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朋友们的谈话。你想必已经发现，在你
的注视下我是多么的心神不宁。忽然，你微微地摆动一下脑袋向我示
意，要我到前厅去一会儿而没有让任何人察觉。接着你故意用略显夸
张的动作付账，跟你的朋友告别，向外走去，向我暗示你就在外面。
我颤抖着，身上一会冷一会热，我已经无法再回答朋友们的提问，也
无法控制身上的血液沸腾。恰好这时，有一对黑人舞蹈家跳起一种奇
特的新式舞蹈来，他们用脚后跟把地板跺得咚咚响，并且大声尖叫，吸
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便利用了这一瞬间，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我的朋友
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就这样，我尾随你走了出去。你就站在前
厅的衣帽间旁边，在等着我。看到我一出来，你的眼睛都发亮了。你微笑
地快步迎上来，从你的表情和眼神中，我立即看出来，你没有认出我来，
你不知道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更不知道我是后来的少女，你又一次
把我当成了一个初遇的女人，当成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来追求。“您可以
给我一个小时吗?”你柔声问我——从你那十分有把握，笃定的样子来看，
你把我当成了一个夜间卖笑的女人。“好的。”我说道。十多年前的那个
站在幽暗的马路上的少女，就是用这同一个声音颤抖又自然地表示同意。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呢？”“随你的便。”我回答——在你面前
我是没有羞耻心的。对于我的回答，你显然有些惊讶，同时还带有怀疑和
好奇的情绪，就和你从前看到我很快便接受你的请求时所表现的惊讶一样。
“那么，现在可以吗？”你问，口气里带着迟疑。“可以，我们走吧。”
我想到衣帽间去取我的大衣。但是我想到，取衣服的凭证在我情人手里，
我们的大衣是一起存放的。回去向他拿凭证，想必还要说一些谎话解释
一番，而且，同你待在一起是我多年的梦想，我不可能放弃，所以我片
刻都不迟疑，只取了一条围巾披在晚礼服上，就义无反顾地走进雾气弥
漫，阴冷潮湿的黑夜中之中。我不但撇开了自己的大衣，还撇开了那个温柔
多情的好人，要知道，这些年来就是他养活我的，而我却在他朋友面前让他
变成了一个傻瓜，供养了几年的情人居然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跑掉。啊，我清
楚的知道，我做了一件多么卑劣、多么忘恩负义、多么无耻的事情，我的行
为如此可笑，由于我的疯狂，那个善良的人可能就因此永远蒙受难堪的羞辱，
我分明感觉到，我的生活已经被我毁掉……可是，我急切地想再一次亲吻你
的嘴唇，想再一次听你温柔地再我耳边说话，与之相比，我的存在都不算什
么了，何况友谊呢？我就是这样爱你。如今，一切都已消失不见，所有一切
都已过去，我可以把这句话讲给你听了。我相信只要你叫我，哪怕我已经死
去躺下，也会涌起一股力量，让我在坟墓里站起来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