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舍5 第十二章 博压镇

贡献者:敲木魚 类别:简体中文 时间:2018-11-11 07:30:01 收藏数:30 评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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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瘫痪症经常出现在人将要进入到深度睡眠或者快要清醒的时候,多发于青少年时期,
经常熬夜压力大休息不好的人最容易发生这样的情况。
因为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像是有千斤大石压在胸口,再加之与梦境相结合产生的
幻境,所以被人形象地称之为“鬼压床”。
说来也奇怪,医生从未遇到过鬼压床。
所以在刚刚意识到的时候,医生还很严肃地反省了一下最近是不是太忙了,身体都受不了
了,在向他隐晦地抗议。
但随着身体上的疼痛完全无法忍受了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恐慌了起来。
再加之他分明看到屋内黑暗的角落里,那条一闪而过的赤色身影。
医生回忆着淳戈的话,从他描述的遭遇之中,完全没有提到过会看到一条赤龙啊!
难道是木盒里的……不对,那是只老虎啊!并不是龙!
越是思考,医生就越是混乱。
他告诉自己这是鬼压床而已,身上疼是因为被子虽然晒过但还是有了跳蚤……不对,
因为肢体临时性瘫痪,处于麻痹状态,他应该是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才对!
所以,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脑电波在快速动眼期产生的幻觉,准确地说他看到的也都是他的梦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据说日前有研究表明,梦境有可能是大脑根据过去一周里发生的事
情所形成的。也许是他平日里看到的东西,影射到他的脑海。
对,之前电梯坠毁事件里,出现的那个唐装男子,身上就穿着一件绣着赤龙的唐装。
也许因为此人救过他一次,在潜意识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
看,再仔细看看,那里果然有个人。那条赤龙是那人身上唐装的刺绣,因为衣服的布料
是黑色的,屋里也没有开灯,所以一眼看上去才只看到那条赤龙。
医生简直都为自己严谨缜密的逻辑推理点赞了,但他也觉得幻想出来的人影并没有什么
用,他身体上的感觉是越来越痛了,甚至让他都忍不住想要大叫。
跟淳戈所体验过的一样,他也喊不出声。
医生心中焦急,虽然他理性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因为从未遇到过鬼压床,难免有些心惊
肉跳。也不知道是因为淳戈之前的渲染,还是身上无法忍耐的痛感,他总觉得如果再这
样继续下去,他也许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正焦躁不安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奇怪,有长命锁护体,阳气旺盛,理应不会遇到此等灵异之事……”
长命锁?怎么有人知道他戴着长命锁吗?还是他幻想着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长命锁是什么
特殊的护身符,而产生的幻听?
医生呆呆地看着慢慢接近的年轻男子,视线里一张俊秀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怎么连对方的长相也都幻想出来了?
这个唐装男子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医生瞬间感觉到手脚恢复了知觉,蚀骨一
般的疼痛也如潮水般退却。
医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正在床畔站着的年轻男子,自言自语道:
“咦?居然还在?那我是还没醒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看,冰凉冰凉的,果然是没有温度。
捏了捏。咦?这种触感,这是……真人?
医生连忙松开手,震惊地揉了揉眼睛,把床头柜的眼镜戴上。他还掐了下大腿,痛得龇
牙咧嘴还不忘质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好了门的!”
唐装男子却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而在屋内四处查看起来。
医生跳着脚下了床,去按墙上的开关,却毫无反应,依旧是一片漆黑。“怎么这时候还
停电了?”医生为了缓解心惊胆战的气氛,尴尬地笑了两声。
唐装男子却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客厅那边就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崩
裂开了,震得地板都晃了晃。
“难道是新买的暖瓶爆了?网上买的就是不好啊!”医生干巴巴地猜测着,但实际上这话
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暖瓶爆了就能发得出来的。
唐装男子抬脚往客厅方向而去,医生环顾了一下黑漆漆的卧室,觉得一个人留在这里更
恐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立刻跟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个人莫名其妙地闯入了他的家里,身份也不明,但医生下意识地就
觉得对方不会对他不利,反而让他有种可靠安心的感觉。
毕竟,若是这唐装男子想要对他做什么,刚刚也早就做了。而之前的电梯事件,其实也
可以说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但医生却觉得是对方特意救了他。
从卧室走出来,就能看到厨房那边隐隐传来淡淡的温暖光芒,破开了这一片阴气森森的黑暗。
“这不有电吗?看来是卧室的灯坏了。”医生松了口气,觉得他把走马灯整夜开着当小夜
灯,是个很明智的决定。他扫了眼客厅,发现没有人,便朝厨房走去。
那名唐装男子果然是站在走马灯旁边,温暖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俊秀的脸容之上,更显得
他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他听到医生的脚步声,却并未回头,而是轻声叹道:“原来是走马灯,怪不得……”
这声音如清风拂耳,摄人心魄。医生怔然,原来他之前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声音,果然
是这个人说的。他连忙追问道:“这走马灯果然有问题吗?”
唐装男子低垂眼帘,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犹豫是否说实话。眉宇间沉积的郁色,最终化
为了惆怅无奈,开口叹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盏福祸走马灯,是民
间以为做走马灯的大师所做的精品,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本意是告诫世人看
淡世情,以平常心处世。”
“福祸走马灯……”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盏福祸走马灯的灯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破损,流传到某人手
中之时,被人指点,用暗琉璃遮住了五面,只留一面示人。这盏福祸走马灯,便彻底成了邪物。”
“邪物?!”医生大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又觉得离这位唐装男子远了不太安全,
悄悄地朝对方又靠近了一小步。
“这盏灯每次只会显出一张纸画,会预示着拥有这盏福祸走马灯的主人即将遭遇的是祸事
还是福事。祸事之后是福事,福事之后是更大的祸事,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
医生回想着,他最开始遭遇的祸事,也不过就是没有被医院聘用。而第二件祸事就已经要
摔断他的腿了,那么这么推算,第三件祸事岂不是要他的命?!
那唐装男子转头看向了医生,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没错,这盏福祸走
马灯从改造以来,从来没有转到过第六张纸画,没有人能转完一个轮回。可叹那位最初
的拥有者,本想着是要拥有最大的福事,却因为贪心而丧命。”
医生刚想冲口而出说他骗人,就忽然想起这盏福祸走马灯是殷韩的遗物。而后者也是被
省医院录取之后,遭受意外而亡……
越想越心惊肉跳,医生立刻上前把电源插头拔了下来,可是断了电的走马灯依旧亮着,
那原本看起来温暖柔软的光芒,现在在医生眼中却是如幽冥鬼火般恐怖。
“这……这都断电了……”医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断电了也没用,这福祸走马灯只要走到了第五张纸画,就无法再停止下来了。”
医生瞪着眼睛看着那张画着饥荒的纸画,又看了看那名唐装男子,期待对方能搞定这件事。
唐装男子伸出手来,在医生希冀的目光中,拎起了那盏走马灯,往厨房外走去。
医生连忙跟上,却见那名唐装男子并没有走出大门,反而朝客厅而去,其间时不时地拎
着那走马灯上下晃动,不知道有什么神秘其妙的意义。
最后,那唐装男子在一堵墙面前蹲下,皱眉道:“这墙裂了。”
医生震惊,原来这家伙真的只是把这么恐怖的福祸走马灯当成照明来用啊!喂!这样大意真的没有关系吗?!
2
内心吐槽归吐槽,医生还是走了过去,面前的这堵墙裂了一道手指宽手臂长的缝隙,
黑黝黝地像是有一阵阵冷风从里面吹出来。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地上的木盒被掀开
,而那根红色的电话线不知道怎么缠绕上了那个铜老虎,整个都嵌在了墙壁的缝隙之中。
就像是……就像是那根红线是有生命的,想要把那个铜老虎拉到墙壁中去,被墙壁阻隔
,进而裂开……
医生不寒而栗,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一些。他强迫自己从实际来考虑问
题:“这墙裂了可怎么办?是不是要给房东赔钱啊?我才住了没多久,要不找个水泥
工糊上吧……不过不知道邻居那边有没有影响,明天抽空还是要去隔壁问问看。”
“不用去隔壁。”唐装男子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啊?为什么?”医生奇怪。
“因为这道墙壁的另一边,根本就不是另一户。”唐装男子的声音凝重,却并未解释。
医生刚想追问,就听到卧室那边传来了手机铃声,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回卧室拿起床头
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淳戈来电,医生便按下了接通键。
“终于打通了!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一直不在服务区内?!”淳戈的大嗓门从手机听筒
里喷出来,医生立刻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家啊!”医生无力地说道。
“就是因为你在家我才担心啊!”淳戈忽然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你住的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啊?什么问题?”医生又把手机贴回了耳朵上。
“我去拜托人查了下‘李桦’这个名字,结果没想到居然是十几年前骇人听闻的案件凶手!
”淳戈的声音都透着寒气,“这位李桦是我们的学姐,因为男友背叛,便用手术刀一刀一
刀地片下了对方的血肉。最后据法医鉴定,那个可怜的男人在还剩下一个骨架的时候,居然还活着!”
医生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都扔在了地上。
“当然,最后那个男人还是死了,李桦自首。由此可推断,你住的那间房子是凶案现场啊
!快搬出来!”淳戈着急上火地催促着。
“可是……凶宅也没什么吧?”医生还是舍不得这么便宜的房租,虽然遭遇了鬼压床,但他
也没发生什么嘛!
“没什么?!我又查了一下你那栋楼的平面图,你住的那间房根本不对劲!本来应该是两
室一厅的!也就是,客厅那堵墙后面,用水泥封了一个房间!”淳戈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医生毛骨悚然,突然想到刚刚那名唐装男子所说的话,墙壁另一边根本就不是另一户……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吗?!
“而且更恐怖的是,据说那男人被割下来的肉并没有全部找到,谁知道那个房间里封了什
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喂?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喂……”
电话忽然间就断掉了,医生盯着屏幕上“无服务”的字样,背后窜起了阴寒的冷意。他几
乎同手同脚地往外面挪去,路过客厅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那名唐装男子还蹲在那里研
究着墙上的裂缝。医生却越想越觉得恐怖,几步冲到了门口,便想要逃离这个诡异的房子。
可是,门如同严丝合缝似的,完全打不开。
医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累得浑身大汗淋漓,可往日轻易就能拉开的门,却如同有十万
斤重,纹丝不动。
“在解决了那东西之前,你是出不去的。”
医生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他刚听到过,连忙转过
头,发现唐装男子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也许是对方一脸镇定的模样让医生稍微冷静了
些许,他鼓起勇气颤抖着问道:“那……那东西……是指什么?”
“就是死于此地的冤魂。”唐装男子平静地叙述道,“一般来说魂魄只能在世间留存七日
,只有执念颇深的冤魂才能长久流连不去。”
唐装男子边说边走回客厅,医生见状赶紧跟上。他听到此言,深以为然,那倒霉男人
可是活活被凌迟致死,换谁估计都受不了。
“其实若无人供养,这只冤魂也不会困于此地甚久。”唐装男子指着那堵裂开的墙,淡淡
道:“这房间的格局被人改过,那堵墙后面封着的,恐怕就是那只冤魂。”
“所以……之前那些租户没住几天就退租,还有我朋友来借住经历的,都是这冤魂所为?
医生想到淳戈的描述,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不过我之前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啊?偏偏今天晚上出事?”
“你身上有护身符,一般妖魔鬼怪不得近身。今晚出事,是因为这个东西。”唐装男子张开了手掌。
医生借着走马灯的光芒,看到了他掌心中躺着那只淳戈送来的铜老虎。
“这是博压镇。”唐装男子知道医生听不懂,继续解释道,“简单地说,这是一枚镇纸。
镇,博压也。在纸还没有发明出来的古代,这种就叫做镇石,用于压镇席子或者床帐
,所以一套有四枚。后来又成为了六博棋的棋镇,置于棋盘四角。在古墓中,博压镇
也是那时所流行的镇墓辟邪的随葬品。”
“那照这样说,这应该是镇压邪物的宝物啊!怎么反而适得其反了?”医生知道淳戈肯
定是好意,送这东西是要救他的。
“你那朋友求的人,估计也是一知半解。这博压镇一套四枚要同时出现,才能灵力加成
,自成体系,镇守一方天地。这套博压镇如若我没有看错,应是四神博压镇。这枚白虎
博压镇按照五行学说,应该放在正西方。这放的方位错误,又孤掌难鸣,岂不是送上
去的大补品?”唐装男子话音未落,那根红线就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一般,朝他手上的白
虎博压镇窜去。
医生一声惊呼,却被那名唐装男子飞快地拽出了客厅,眼看着那条红线在眼前越蹿越
长,如附骨之疽一般,穷追不舍。
眼看着那根红线就要抽到他脸上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根红线,
同时把他甩向了卧室。
卧室的门砰然关紧,门外一声低喝道:“乖乖待着,不要出来。”之后便是一阵令人心
胆俱裂的搏斗声。
医生又怎么肯让陌生人为自己出生入死?他拧着卧室的门,却像是之前开大门时一样
纹丝不动,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神秘的手段。
医生只能心惊肉跳地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想象力大开,简直是煎熬。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医生已经完全无法判断时间的长短了,当卧室的
门把转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走马灯温暖柔软的光芒,唐装男子站在门口。他的样子稍显狼狈
,本来梳得齐整的发型变得有些凌乱,本来就足够白皙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也许是
医生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身上赤龙服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像是血液的颜色。
“已经无事了。”唐装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医生壮着胆子走出去看了看,发现客厅那堵墙上的裂缝还在,但红线已经消失不见。
“明日找个水泥工,堵上即可。”唐装男子淡淡地说道。虽然除掉了冤魂,但这间房子
为了豢养怨鬼而被改了格局,又被其盘踞多年,阴气十足,应该会招惹一些奇怪的东
西。医生心这么大,估计不告诉他,他也发现不了。而且有长命锁傍身,医生倒不会
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次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博压镇,也不会出事。水泥封住的室内摆放
的也只是死者的遗物,并无大碍。唐装男子想了想,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医生还想再追问什么,手机铃声便震天响起。这点比什么测试都管用,一定是冤魂已
收,磁场也恢复了正常,手机又有信号了。医生并没有忙着接淳戈打来的电话,而是
把目光放在唐装男子手中的博压镇上。这东西无论是不是能镇压邪物的宝贝,医生都
自认无法驾驭。要是再惹来什么东西可怎么办?所以他想了想,开口问道:“那枚博压镇,能否麻烦天师保管?”
“天师?”唐装男子一怔,随即勾起唇笑道,“天师是捉妖的。”
这唐装男子从见面以来,一直都是绷着一张俊颜,这一笑倒是如冰雪初融,仿佛身周
的温度都瞬间回升了几度。医生呆了片刻,连忙道歉:“抱歉抱歉,那捉鬼的是……道
士?反正肯定不是和尚吧?”医生朝唐装男子头上的短发看了几眼。
“快接电话吧。这枚博压镇我就收下了,作为……‘捉鬼’的报酬。”唐装男子的笑容加深
了几分,蕴含着些许纵容和无奈。
医生连忙接了电话,装成睡眼惺忪的模样,几句话安抚了手机那边跳脚的淳戈,顺便
确认了那枚博压镇是对方送给他的。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见那名唐装男子转身要走
,连忙匆匆挂了电话,追了上去。
“等等!你手受伤了!等我去拿创可贴!”医生早就注意到对方的右手掌心有擦痕,估
计是刚刚握住红线时受的伤。
唐装男子闻言一愣,却也并未坚持离开,而是寻了客厅里的沙发坐下。
医生拿出医药箱,里面有着各种常备的急救药,有些是医院里才有的高级货。当然这
也是医学生的福利。医生找到消毒的碘伏和创可贴,单膝跪在沙发前,低头细心地为对方处理着伤口。
唐装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医生的颈间,他戴着的长命锁因为跑动而垂在了睡衣外面,在
走马灯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润泽细腻的玉光。唐装男子的眼神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手
上的伤很快就被处理完了。
“啊!走马灯上的纸画变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祸事已经躲过去了?”
医生欣喜的话语拉回了唐装男子的心神,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茶几上的走马灯之中,
纸画正缓缓地转动。那上面所画的,是在饥荒之中即将饿死的塞翁和塞翁的儿子,救
了一名昏倒在地的男子,却不想那人其实是微服私访的王爷。这位王爷感念他们的救
命之恩,把他们接到了京城,赐予锦衣玉食颐养天年。
“这是……得遇贵人?哈哈,也许今晚我已经遇到了最好的事情呢!”医生收拾着医药箱
,意有所指地笑道。
唐装男子苦笑,喃喃自语道:“认识我,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呢……”
“咦?你说了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再过一阵子,我的店就要开业了,离这里不远,欢迎光临。”
“咦?什么店什么店?现在捉鬼也可以开店营业了吗?”
“……古董店。”
……
医生从回忆中惊醒,他低头看着掌心中又恢复了原状的黑玉球,惊怒交加。
这是他的回忆?
为什么他没有任何记忆?
3
影像中的他和淳戈都是四五年前的年轻模样,而那名唐装男子和今天来家里的陌生人却
没有半点区别,就像是……就像是岁月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医生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久到连汤远都察觉到不对劲跑出来看他在干什么。
医生先是把黑玉球放进衣兜里,关上门回到房间。然后去了汤远的屋,后者睡的就是客
厅改的那个房间。医生站在那堵墙前,沉默了半晌,抬手把墙上的壁纸给揭开了。
“喂喂!大叔!你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啊!就算是生我的气,也不要糟蹋房子嘛!”
汤远急得直跳脚,“你要看什么啊?咦,这墙之前裂过啊?这豆腐渣工程。
不过,这修补的痕迹也太丑了点。”
“是我自己补的……”医生恍恍惚惚地说道。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他想起来那时因为囊
中羞涩,又因为这条裂缝的形成太过于匪夷所思,怕旁人误会,便自己买了一点水泥
和沙子,回来搅拌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补上了。之后又觉得惹眼,等又有了点钱之后
,才买了壁纸糊上。
汤远眨了眨眼睛,没有接话。
医生把撕下来的壁纸随手往汤远手里一塞:“自己想办法贴上去吧!”
“喂!”汤远怒,刚想抗议,就发现医生大叔看着他的目光认真得让人害怕,“怎……怎么了?”
“今晚来的那人,你认识?”医生一字一顿地问道。
“是……是啊!他是我师兄!”汤远一开始说得有些心虚,后来又觉得这是事实啊!凭什么
他要心虚?便挺起了小胸膛,一副骄傲的模样。
“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本应身在哑舍里的老板,此时却站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天空乌云密布,星月无光,更显得此处阴森恐怖。
在山林的深处,蛰伏着一间废弃已久的宅院,院门口的灯笼早已破损不堪,碎裂的灯纸
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门前静默矗立的两只石狮子上面也爬满了变得枯黄的爬山虎枝条,
猛然间看去,就像是被绳索缠缚捆绑在此。
若是陆子冈也在此地的话,就能认出此地是当年参加六博棋棋会的那个宅院。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宅院早已不复当年的恢弘大气,只余一片萧索。
老板站在宅院门前许久,才伸手推开那扇半掩着的大门。
院内的落叶铺满地上的青砖,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老板便朝宅院的正西方走去。
这间六博棋的宅院并不似普通宅院那般坐北朝南,又或者是坎宅巽门。
整个院落就像是一个棋盘一般,呈正方形分布,而四角正好处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只是初到这个宅院的人,没有天空上的天体识别方向,恐怕都不会察觉到这个异样,默认为此宅院是坐北朝南。
老板一路行来,只有夜风吹起落叶的飒飒声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他目不斜视,一直走
到正西方的角落处。在院墙的根底下,有一座石台,在石台之上,嵌着一块铜质的把件。
老板的双目眯了眯,因为这正是他当年从医生手中收过来的白虎博压镇。
这块白虎博压镇本应该乖乖地躺在哑舍内间的某一个锦盒之中,可是如今却被人安放在
了此处。若不是他查点哑舍之中的古物,还发现不了有些古董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也正是因为这枚白虎博压镇的丢失,老板推断出这间六博棋宅院出了问题,博压镇,镇
,博压也。这其中的博字,可做众多普遍之解,也可指六博棋之博。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其余三个方位之上,也都有一枚对应的四神博压镇。”
老板看似喃喃自语,却转过头来,视线对准了回廊上的某处,“真是小看你了,竟然
连散落四方的四神博压镇都能集全。”
“呵呵,我都已经重回现世,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伴随着毫无起伏的阴冷声线,一
个人影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虽然身上的衣服和发型有异,但那张阴郁的面容和
妖冶的双眼,都不会让老板错认他的身份。
“令事大人,好久不见。”老板不卑不亢地淡淡道,他此行早已有准备会遇到赵高,只
是没想到对方会来得如此之快罢了。
赵高闻言却是轻笑,摇头叹道:“这个称呼,倒是在不久之前还刚刚听到过呢。”
老板怔忪,脸色立变道:“你见过大公子了?你对他做了什么?”在这个年代,能对赵
高唤出令事大人这个称呼的,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扶苏了。
“我能对他做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赵高摊开手戏谑地调侃了一句,一脸的无辜。
对于他这句话,老板是半个字都不会信。他目光凌厉地看着对方半晌,开口徐徐道:
“赵高,你想要的是什么?”
“上卿此言何意?”赵高挑了挑眉梢,双手环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若是想要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也已经做到了。”
“你若是想要成为一国之君,那么胡亥也不是你的对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可是你并没有。”
“你费尽心机攀至高位,却把整个帝国玩弄在鼓掌之间,覆雨翻云,所为的就是将其亲手摧毁?”
“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成为的人、想要建立的功业。可是你的所有行事都
完全无迹可循,我想不透。所以,在我从秦始皇陵爬出来之后,特意去邯郸调查了一番。”
老板空灵的声音在破败的宅院之中回荡着,说到最后一句时,赵高脸上泰然自若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低头摩挲着指尖,轻笑出声道:“哦?那上卿大人查到了什么?”
“赵高,为赵悼襄王赵偃的二公子,于长平之战坑卒之日出生,集四十万士兵血煞而生,
被观测星象的太史令判定为凶兆而生之子。自小在王府中备受欺辱,因出生时辰被祖父
厌恶,连族谱都没有登入。”老板缓缓说道,一时间耳畔仿佛出现了古战场厮杀血战的
金戈铁马之音,再细细凝神听去,不过是落叶索索作响罢了。
赵高的嘴角弯起一抹令人玩味的笑容:“看来,我是小看了上卿大人。”
“如此身世,令事大人在赵国过得极为艰辛,也是可想而知的。而令事大人与始皇帝的
友情,恐怕也是从少年时期在邯郸结下的。”老板并不畏惧赵高眼中的寒意,徐徐说着他的推测。
“上卿所料不错。”赵高坦然承认。
“而令事大人在母后惨死之后转投秦国,辅佐始皇帝覆灭赵国。始皇帝赏赐你的那顶赵
武灵王武冠,恐怕也有些许执念在其中吧?”老板想起当年那枚掀起波澜的紫蚌笄,不
禁摇头叹道,“赵姬赵太后之死,恐怕也是你下的手吧?为的就是赐死赵悼后。
当年大公子还被此事牵累,失去圣心,令事大人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上卿当年所做之事,才真是令在下惊叹,不愧是师父所收的好徒弟啊!”赵高抚掌而笑
,可是妖冶的双目之中却没有半点温度。
“令事大人一直在暗中助始皇帝一统天下,可在之后又毫不留恋地把这个帝国毁于一旦,
做事全没准则法度,全凭喜好心意。这样肆意妄为之人,也无怪乎师父会将你封印在封
神阵之中,永世不得超生。”老板的声音转冷,完全不在乎所说之言是否会触怒面前之人。
“看来,你知道的倒是真的很多嘛!”赵高随意地靠在廊柱上,语气却又恢复了毫无起伏的声调。
有些事,自是与他的小师弟汤远接触之后,对方告知他的。老板仰头看向乌云已经散开的
夜空,两千多年过去,天穹之上的星辰却依旧按照着它们的轨迹运转着。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
“人活在世上,所追求的理想也好,目标也罢,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在世上留下所存在过的证明。”
“人生短短数十年,有志者会追求去做名留青史的事情,让后人敬仰,抑或此举做不到,那遗臭万年也可以。”
“有些人,会写书或者故事,希望这些文字能够成为书籍,被人们口口相传,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
“有些人,会建造一些建筑,或雄伟磅礴,或美轮美奂,或层楼叠榭,或雕栏玉砌,以期可以永存世间。”
“也有些人,就会做一些巧夺天工的瓷器玉器铜器等等,祈求这些物事精致到可以被权贵
富豪收藏,祈求这些物事可以流传下来。”
“这其实也就是古董存在的意义,每一件浸染了岁月的痕迹,都是许许多多的人存在过的证明。”
“那么,令事大人可否告诉我,你所追求的究竟是何物?若说令事大人所追求的是遗臭万
年,那确实已经达到了。那么现今呢?”
老板一句接一句地质问,却并没有让赵高动容半分,他似笑非笑地哂然道:“上卿大人既
然找到此地,也应猜到几分了吧?”
老板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皱眉道:“此地是师父所建,是为让胡亥以人为棋,下六
博棋之用。而一旦出现生死,便可依照这盘棋的法则,褫夺对手阳寿。而依着师父的性子
,这宅院并不会如此简单。”
“哦?”一阵夜风穿堂吹过,赵高束在耳后的长发四散而起,有些许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
有些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宅院如棋盘,四角也如棋盘一般,预留了给博压镇摆放的地方。而这一套四神博压镇一
旦集齐,恐怕此处会自成一方天地,成为……阴宅……”老板说到最后,难得地有了些迟疑,
“此处,应是师父为你准备的阴宅,只是最后怕无法将你一举拿下,才改的乾坤大阵,将你封印。”
“呵呵,当年那道人所建此宅,是为了跟我公公平平下一盘棋,以生命为赌注的一盘棋。
”赵高轻蔑地笑道,“可惜最终关头,他反而临阵退缩,诓骗我入阵,被活活囚禁了两千多年。”
“那你是要……”老板隐约猜到了赵高所求,但没有最后听到,实在难以置信。
“没错,我想要的,是把他欠我的这局棋下完。”赵高撩起吹到额前的碎发,露出邪魅惑人
的脸庞,笑得志得意满,“以我和他为两方枭棋,输者便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然道:“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不用下棋,我现在就去送你见阎罗王!”
只是还未等老板有所动作,赵高轻描淡写地一抬手,石台之上的四神博压镇转动了些许角
度,就直接让老板胸口一痛,口吐鲜血,竟是直接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傻瓜,我是你的师兄,你想要做的,我又怎么会猜不到?”赵高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转
身便走。他阴寒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最好在一年之内找到其余的五个棋子和五名
执棋人。我可以先透露一些信息给你,我这几年来收集了数不胜数的邪物,要谨慎挑选作
为棋子的古物哦!”
老板擦掉唇间的血渍,目光锐利。
他绝不怀疑赵高所言的真实性,而其如此胸有成竹,恐怕哑舍之内收藏的古物,无一可与之匹敌。
难不成,要去中原各地的守藏库,挑选合适的古物?
夜风吹过,落叶簌簌作响。
老板缓缓站起身,表情凝重。
赵高这是抓住了他的软肋,让他无从选择。
可是守藏库……
老板摸着胸前的玉璇玑,这玉璇玑是开启守藏库的钥匙。自从当年此物不小心被扶苏滴
血认主,每逢开启守藏库就只能带着扶苏前去。在扶苏过世之后,他就只能带着当时的扶苏转世同去。
扶苏之前被赵高提起,恐怕也已经落入赵高手中,后者才那么有恃无恐,不怕他不就范。
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吗……
他实在是,不想那个人再被卷入事件当中啊……
老板闭上了眼睛,攥着玉璇玑的手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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